超越时空的对话
作者:济宁一中 吕延梅 时间:2008/12/16 10:54:01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2258
氓女虽然老迈，背着背篓，背篓里是团团簇簇的闪着油光的桑叶，但她的背并不弯，看上去很硬朗的身体，头发银白，吹在风里，和她脸上的红润相映衬，好一个鹤发红颜的老人！
兰芝依然是一位穿着讲究的女人，虽然她也不再年轻，良好的修养从她的举止言谈中展现出来，虽然也有了银发，但发髻边还闪着玳瑁光，耳边垂着明月珰，纤纤细步中还能显出当年的风韵。
“你好，大姐，采桑很辛苦吧！”兰芝首先给氓女打招呼。
回应一个灿烂的笑，“呵呵，一把年纪了，风里雨里的，但我还不觉得累。”氓女放下背篓，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息，兰芝也停下脚步驻足与她交谈。
“大姐，家有何人啊？你这把年纪还要自己采桑？”
“哎呀，我一个人生活啊！”氓女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习惯了！”
“大姐没有家人了？”兰芝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
“别提原来的事情有多糟了，原来我也有丈夫，有一个家，可是丈夫不再爱我了，当时我很绝望，最后我还是离开了。”氓女说起往事，一脸的平静。
“以后的日子，你怎么过的？”兰芝担心地问。
“最可恨的是我那兄嫂，我回来后说我给他们丢人，硬把我撵出家门。我不得用我平时的积蓄在村里买了三间草房。我的儿子已经长大成家立业了，一直想接我回家。但我不想回去，你不知道啊，我的儿子啊，与他爹一个德性，仗着有点家业，竟然娶了两房姨太太，弄得家里整日的鸡犬不宁。我还不如自己住在这里素净呢？”氓女说起了他的家里事。
“大姐很不幸啊，抱歉让你想起了伤心事。”兰芝说。
“妹妹，一看你就是有福之人啊！你尊姓大名啊？”氓女转移了话题。
“我叫刘兰芝，多年来我一直隐姓埋名过日子。”兰芝无奈地说。
“刘兰芝？那个传说甚广的刘兰芝不是已经殉情了吗？”
“事情不是这样的，本来我和仲卿想着以死反抗的，但情况有了变故，于是我们出奔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能一死百了啊！”兰芝回忆起往事，也是感慨万千。
“当初我真的跳了河，结果被水冲出城外，被好心人救起；等我醒来，我急忙奔去找焦仲卿，我可怜丈夫啊，正徘徊在树下准备自挂东南枝呢？我们夫妻抱头痛哭，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人世。”
“真羡慕你们两个啊！你的丈夫真是好人，相比之下我那个氓真不是个东西！你们后来呢？”氓女好奇地问。
“我们清楚在那个环境里，不允许我们生活在一起，于是我们决定离开，去寻找我们的世外桃源。我们匆忙逃走，并没带多少钱。流落在外乡，仲卿也没了差使。我们一开始做一点小生意，卖过烧饼，开过饭馆……总之，当时过得很艰难。后来，我们有了孩子，生意也见起色。现在好了，孩子长大成人了，在官府里谋了个一官半职。我和仲卿愿意过清静的生活，就在这个镇上买了几亩薄田，一处宅院。刚刚搬来，我这不正四处看看，刚巧遇见了你。这乡间的空气多么新鲜啊！”
听着刘兰芝的故事，氓女不知不觉眼泪慢慢流了下来。兰芝察觉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激动的说：“大姐，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呢？”
氓女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这话从何说起啊？”
刘兰芝看着眼前的一片青青的稻田，叹了一口气说：“当初如果不是在《诗经》里读过你的故事，我或许没有勇气离开焦家，等待我的只能是一纸休书，然后我被娘家接回，在屈辱中度过我的后半生。”
“为什么会这样啊？”氓女不解的问。
“在焦家时，因为婆婆看我不顺眼，每天的指责和辱骂使我忍无可忍，人都是有尊严，女人也是一样，为什么我没有过失竟然招来婆婆对我如此恶劣的态度？而我那性情怯懦的丈夫又不能劝阻他的母亲，我很痛苦，也曾经想到过死。可是，我知道你的故事，在丈夫不再爱你的情况下，你依然决然离开了婆家，你的勇气给了我力量，我也要像你一样为自己挣得一些尊严，于是我那天离开了焦家。”
“你和我的情形不一样啊，你有深爱你的男人啊！”氓女感慨的说。
“当男人无力给你支撑一片天空的时候，我们只能靠自己！”兰芝望着前方的眼光闪烁着光芒。
“我还是无法给你比啊，你拥有绝世的容貌，回到娘家便有那么多富贵人家来提亲，你如果再嫁也应该是幸福的；而我已是年老色衰了，没有谁家肯娶我了！”氓女又一次叹气说。
“嗨！你可别这样说，嫁得府君，可能会有荣华富贵。但是，当我年老色衰，也无法阻止男人三妻四妾，也只有独自伤怀了！女人是衣服啊，在男人的心中女人的地位仅次而已！”兰芝的脸上有些暗淡。
“你也这样认为啊？”氓女看着兰芝，“你为什么还要为焦仲卿殉情呢？”
“当时我也很矛盾，如果他能够为我们的爱情牺牲生命；我又有什么不舍得呢？当我看到他真的要自挂东南枝的时候，知道这个男人值得我爱，于是才决定与他私奔。”刘兰芝停了停，接着说，“当时也很后悔，如果我死了，仲卿被他母亲所迷惑，再娶秦罗敷，从此他们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的死又为哪般啊？”
“你还是很幸运的，焦仲卿对你这般钟情，他可以为你死啊！而我却遇人不淑，氓当初只是欺骗了我。”氓女感慨万千。
“这是我的幸运，像他这样的男人真的很少。在这男人的世界，休妻再娶妻实在太普遍了。仲卿却不是这样的，实在难得啊！所以我不想死，我要给他幸福的生活。”兰芝的嘴角挂着微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不然受伤害的永远是自己。”
“这怎么说啊？”氓女不解的问。
“当时我也嫌焦仲卿窝囊，堂堂的男子汉，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没有背弃我们的爱情。如果他也如婆母一般，我也不会为他去死的。”
“那你的命运将如何，你不会没设想吧？”氓女试探着问。
“即使嫁得府君也不会幸福，他还不是因为只看上我的美貌吗？”兰芝肯定的说，“与其再遭遇一次痛苦的婚姻，还不如像你一样一个人生活，说到这里，我还是敬佩你的决绝。”
氓女脸上中出现了笑容，说：“我羡慕你们至死不渝的爱情。”
“如果能够获得真爱，这是我们的幸运；如果没有真爱，我们更要自立自强。”兰芝一边说着一边挽起氓女的手，仔细地看着这双布满皱纹、粗糙得如老树皮的手，慢慢地摸索着……四目以对，泪水朦胧了她们的双眼。
夕阳染红了西面的半边天，氓女和刘兰芝携手走在乡间的路上，她们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几乎站立在地平线上，穿越时空，无限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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