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与“红颜”

  　　读到李煜的《虞美人》一词，忽然心下生疑：“朱颜”究竟何谓？“朱颜”与“红颜”有何分别？
　　《辞源》释“朱颜”的义项之一为“泛指美好的面容”，且就“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句作为例证。《辞海》释“朱颜”的第二条义项为“指青春壮健的颜色”，并举两例来佐释，而其中一例又正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可见两本工具书对“朱颜”的释义出入很大。
　　其实，“朱颜”本来多形容女性，《楚辞.宋玉.招魂》里有：“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句；《楚辞.大诏》里有：“容则秀雅，稚朱颜只”句，都指女子美好的容颜。而李白在不同的诗歌里都用到过“朱颜”，如李白《南都行》一诗有“丽华秀玉色，汉女娇朱颜”的句子，显然指女性，而他的著名诗篇《蜀道难》里则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令人听此凋朱颜”的句子，当然指诗人自己，性别自不待说，也更接近《辞海》里有关“朱颜”第二条义项的释义。
　　《中国历代文学做作品选》认为“朱颜”是“作者自伤形容憔悴”，这就意味着“朱颜”应是词人以前的自己，这也是颇有道理的。李煜昔为一国之君，享尽富贵安荣，而今沦为阶下之囚，受尽屈辱，终日以泪洗面，愁怀煎迫，怎能不令“朱颜”憔悴？
　　那么，“朱颜”与“红颜”有何分别？
　　查《辞海》，关于“红颜”的释义有二：一指妇女艳丽的容貌。汉武帝《李夫人赋》：“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也代指美丽女子。白居易《后宫词》“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清朝的吴伟业《圆圆曲》有：“痛哭六军皆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二喻指少年。“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宛转时欲沈”。李白《赠孟浩然》：“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可见“红颜”不是女性的专利。而且“红颜”与“白首”相对使用，使人想见诗人青少年时代的风流倜傥，和老年时候的飘逸淡泊。
　　当然，这里不免生出一个疑问：李白的《蜀道难》和李煜的《虞美人》里的“朱颜”为什么不换成“红颜”？
　　李白写作《蜀道难》时已三十二岁，李煜被宋人所掳时已四十多岁，二人都已“红颜”不在，李白的长年漂泊之辛，李煜的日日忧愁之恨，已经将二人的青春风采吹打得荡然无存，以李白与李煜的天赋才华和对语言的特殊理解，自然不会连“朱颜”“红颜”分不出来，更不会假“红颜”充“朱颜”，作秀如此。由此看来，“朱颜”“红颜”也不是随便用的，既有性别上的区别，又有年龄上的不同，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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