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奇而又奇的佳作——读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

　　初读这两首诗《江村》和《题龙阳县青草湖》，就被唐温如的《题龙阳县青草湖》给吸引着，尤其末尾最后那句“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让我醉心其中了，再越是细读下去更越发爱不释手，反复吟诵，其意境风韵无穷。
　　《江村》则让人感受到一种深夜里大自然的谧静和谐，月光映照下的渔船在浅水边飘荡摇曳，水波粼粼，清风的吹起更让人深深体会到江村风景的闲静幽美以及诗人的怡然自得、悠闲情趣。但是在诗中，诗人并没有刻画幽谧美好的环境，却能让读者感受到出真切而又恬美的意境。虽然内容浅显，由于诗人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捕捉富于特征的景象，通过丰富的想象，从而勾勒出一幅幽美、闲静的江村夜钓归眠图，给人以无尽的艺术美感。
　　“钓罢归来不系船”写渔人夜钓归来，把船搁在一边任其飘荡的情景。传递出渔人一天劳作后，随便把船一丢而坦然离去的情态，有一种“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气魄。“不系船”这举动就引出后面的情景，“江村月落正堪眠 ” 则紧承上句，点明下船的地点、时间和人物的心情。月落时分的江村，夜钓归来满身疲累的渔人，渴望的就是能静静地安眠。“堪”字深刻显现出渔人的渴求安眠和江村宁静的环境正好安眠。人也已经疲倦，该睡觉了，因此连船也懒得系。但是，不系船能安然入睡吗？这就引出了下文：“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这两句紧承第二句，回答了上面的问题。“纵然”、“只在”两个关联词前后呼应，一放一收，把意思更推进一层：且不说夜里不一定起风，即使起风，没有缆住的小船也至多被吹到那长满芦花的浅水边，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诗人并没有刻画幽谧美好的环境，然而钓者悠闲的生活情趣和江村宁静优美的景色跃然纸上。
　　唐温如的《题龙阳县青草湖》虽然地点同样是江水边，时间同样是月夜时分，同样都有清风拂过的清空感受，可是读了之后却会明显感受到诗人诉说的情感以及呈现出来的诗意都是不一样的。
　　《羊城晚报》花地版发表过蒋述卓一篇题为《想落天外气势雄宏——读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的诗词赏析文章，评此诗情景交融、真幻交织、实虚交合、艺术构思奇特，正如蒋文评道：“上等好诗”。而蒋述卓这篇短文亦可称上等好文，能以清新雅洁的语言，逐层道破此诗的神妙之处，让读者享受到一顿丰盛的精神晚宴。但是蒋文出了一点差错，误把唐温如作唐代的诗人了。不错，《全唐诗》收有上述这首诗，但唐温如“却生活于元明之际，并非唐人”。 《程千帆选集》（辽宁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就在这卷內收有《从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看诗人的独创性》一文（写于一九八○年）。文章开篇写道：“唐温如这篇诗是我读唐诗时偶然注意到的。他是属于《全唐诗》所谓无考之列的作家。但这首小诗本身却证明，这位今天我们对其生平一无所知的诗人具有很独特的艺术构思。”在正文后的《附记》开篇道：“唐温如生活于元明之际，并非唐人，陈永正先生曾著文考辨。”接著摘录陈文（此处略）；陈文的结论是：“据此可考定：唐温如，名珙，浙江会稽人。元末明初诗人，《题龙阳县青草湖》一诗原题作《过洞庭》。《全唐诗》收录此诗，实误。”程千帆的结论是：“陈永正所考可信”
　　厘清了这些误会，让我们对这位诗人有着更深刻的了解。此诗是唐温如唯一的传世之作。这首诗倒很象是他的一幅自画象，读过之后，诗人的精神风貌清晰地呈现在我们眼前，而《江村》呈现的却是当时的环境面貌于读者眼前。诗题写青草湖，但内容却是写到洞庭湖，这是因为两水相连相同之故，所以就有了湘君的动人故事可以展开，也有满天星河倒映在其中。诗人眼中的洞庭是具有生命的，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 以一个“老”字赋予了生命，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诗人对于时空的敏感性，在广阔的时空星河中体验自我的一种生命历程。第二句从洞庭联想到湘君，蒋述卓的文章提到并认为“美丽的湘君不仅仅为舜帝之死啼竹成斑，而且在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这个见解我并不十分苟同，因为湘君指的是舜帝本人，而不是他的妃子。屈原的《九歌之三•湘君》就明确指出湘君是舜帝，描写出其妃子对舜帝（即湘君）的思念之情。所以我认为诗人应该是借用湘君来代指自己，也想学舜帝一样一生为社稷献上自己的能力，直到生命的最后尽头。只可惜，不仅是洞庭被西风吹老，而诗人自己也被无情的时光吹老，被残酷现实的洗礼，早已身心疲累、一夜白发。可以猜想到诗人来到洞庭，哀叹人已暮年却壮志未酬、怀才不遇之苦闷，欲借酒消愁，忘却对时间的伤痛。相较之下，《江村》文字里的怡然闲情是多么的轻柔，而唐温如隐藏在诗句中的感情是多么的沉重。
　　诗人借酒消愁并渐渐酣醉入梦乡，朦胧间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天上的星河，闪烁明亮，亦真亦幻，亦虚亦实，只觉得载满清梦的船压在星河中，摇曳游荡。这两句既是实写亦是虚写，在喝酒朦胧时的确是会觉得眼前的情景晃荡模糊，哪里还分得清楚是天在水还是水在天；但是船怎么载得了清梦，清梦也怎么压得了星河，此为虚写。李清照的“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里的“载不动”与这里“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压”有着类似的意境，但是其愁绪却不如李清照那么沉重抑郁，是在清风吹拂之下的哀绪，因为诗人的心看到的是广阔的宇宙星空，在宇宙中的浩瀚无际更显人的渺小，虽然依然哀愁但却都是清梦。
　　唐温如这首诗用字也是出人意表，深具创意性，“老”和“压”使诗的整体诗意提升至一个卓越境界。西风不仅吹老了洞庭，也吹白了诗人的一头乌发；满船的清梦不仅压着星河，更是萦绕在诗人心头，久久不能平复。
　　读完《题龙阳县青草湖》呈现在眼前的有景有情更有诗人的形象，会觉得诗人就是身在诗里头，是一个当局者。读完《江村》呈现眼前的是景和情，并没有鲜明强烈的诗人形象，诗人并没有出现在诗中，反而更像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描述着，绘画出这一幅幽美、闲静的江村夜钓归眠图。唐温如以虚实交叉的写作手法，带领读者走入一个浪漫美丽的闪耀星河，让人对生命的时空性有更深的感受。偶尔微醺一次，望着满天银河星彩，做一做能够放松自我的清梦，享受摆脱尘嚣的愉悦，也不失为一种体验自我、自我解脱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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