谫谈蔡伯喈文人形象
作者:24cxl 时间:2008/3/23 16:53:18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3068
首先,对功名的渴望与淡泊。从表面上看,蔡伯喈是淡泊功名无意仕宦的,他多次表白自己:“虽然读万卷书,论功名非吾意。”“人爵不如天爵贵,功名争似孝名高,,蔡公逼试才去应试,考中状元后又不为高官厚禄所动,一门心思要回家奉养父母,上奏辞官,这些都在于体现蔡伯喈对功名利禄的淡漠。但是细究蔡伯喈的言行,可知他也有强烈的功名心。第二出高堂称庆中,蔡伯喈唱:“十载亲灯火,论高才绝学,休夸班马。风云太平日,正哗骊欲聘,鱼龙将化。沉吟一和,怎离却双亲膝下?且尽心甘旨,功名富贵,付之天也,“在这里透露了他内心里也期盼着鲤鱼跃龙门,一朝及第。“沉吟一和”表明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决定放弃,在对功名的放弃中有一种无奈的伤感之意。第四出蔡公逼试,蔡公说:“大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是以家贫亲老,不为禄化,所以为不孝。”蔡公一席话说到蔡伯喈的心坎上,他连忙点头称是,甚至对能否做官也认真考虑起来:“爹爹说的极是,但孩儿此去,知道做得官否?若还不中时节,既不能事亲,又不能事君,岂不是两下里耽误了?”题目是逼试,实则并不全是逼迫,这逼也是逼在蔡伯喈的心坎上,因为功名毕竟是人生一大事业,一般人都难以抗拒。所以蔡伯喈很快地对父亲说:“孩儿去则不妨,只是爹妈年老,教谁看管?”已露欣慰之意,接下来更是充满向往之情:“只图个一举成名天下知,你若不锦衣归里,谁知你读万卷书?”可见蔡伯喈的功名意识是很强烈的,不过是压抑在内心不好轻易表露的。在第八出文场选士中,蔡伯喈抑制不住地卖弄自己的才华,既然心愿是:“事父母,乐田里”,那又何苦在考试中争强好胜,处处逞才?而且一经宣布为状元,蔡伯喈马上喜形于色地唱道:“君恩喜见上头时,今日方显男儿志”,大有遂平生之志,得意洋洋之情,而且立马“布袍脱下换罗衣,腰间横系黄金带,骏马雕鞍真是美。”何等的春风得意,与前面所说的无意功名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第十出春宴杏园更是神采飞扬,踌躇满志,“青云通路,一举能高中,三千水击飞中。”以上种种可以看出蔡伯喈对功名是非常渴望的,但是这种渴望是他的深层心理,不轻易表露的。他的浅层心理是对功名的淡漠,这是在孝的观念支配下形成的一种意识层次。这两层心理实则都是高明本人思想的真实写照。高明青年时期有着强烈的功名意识。他学识渊博,有大志。其所处时代正值元统治者为了挽救危机,采用怀柔政策,恢复了停止81年的科举制以笼络汉族知识分子,而高明也很想通过这条道路实现他的人生抱负。他说:“人不明一经取第,虽博奚为!”虽然他的长辈们曾劝他:“仕士绝腹筒,起乡里,达朝廷,取爵位。如拾地芥,其荣至矣。孰知为忧患之始乎。”但他还是踏上了仕途。然而在元代这个特定的社会背景中,高明作为一个四等南人,九等儒生,加上其生性耿直,在官场中并不是很顺利,在十年中,只是做些小官。最后他厌倦了这种生涯,消然隐退。从这一段经历中可以得知高明最终对功名是厌倦了、淡漠了,不过那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无奈的、被迫的,正像蔡伯喈一样。透过蔡伯喈这一文人来揭示元代文人怀才不遇、仕进无门的坎坷心灵历程,最终不得不优游于林泉,闲情于山水,然而内心又是充满了在现实中不得志的愤懑。
其二,儒家伦理道德的守护者与破坏者。篇首题目表明:“有贞有烈赵贞女,全忠全孝蔡伯偕。”在开场中还通过副末点明:“不关风化体,纵好也枉然。”表明这部作品的目的是:“只看子孝与妻贤”。蔡伯喈孝乎?在三辞三不从中:辞试,父亲不从;辞婚,丞相不从;辞官,皇帝不从。这三辞赋予了蔡伯喈忠孝的美名。因为他“心恋亲闹,难舍春闺”,若去应试,考中便罢,如不得官,既不能事君,又不能事父,岂不是两耽误了?岂不是陷自己于不忠不孝的尴尬境地;因为自己“娶妻室,双亲年老,娶妻不告"实难从命!因为父母“鬓垂白,筋力皆瘤瘁”,“形只影单,无兄弟,谁奉侍”,他要恪守伦守纲常却欲孝而不能,在“父为子纲”、“君为臣纲”的淫戚下,他遵从父命上京应试,显亲扬名, “折得蟾宫第一枝”。被逼“奉旨招婿”,“成桃夭之化”。最终却因辞官不成,无法侍奉二老,导致父母双双饿死,孝与忠在此处严重脱节,蔡伯喈“善忠”换来的却是“不孝”,因为“子欲待而亲不在”。作为三纲的核心理论“忠”与“五常”的核心思想“孝”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忠孝两难全,体现了作者对封建伦理道德的正确性的怀疑。在结尾作者做了这样一个大的变动,虽然以喜剧团圆但悲剧气氛更浓重,因为蔡伯喈虽已是高官厚禄,拥有两位贤妻,父母却早已命归黄泉无缘看到这一幕,所以蔡伯喈感伤:“可惜二亲饥寒死,博得孩儿名利归。”“何如免丧亲,又何须名显贵。”比起这些名位来,又何如双亲在世,共享天伦之乐?用双亲性命换来的名利又怎使人能够快活消受?这也给现世人一个巨大的警醒,在功名事业与家庭亲情之间如何调和,如何不悔于已行,更在暮年之时无所愧欠?回归正题,“喜剧是对悲剧的一种乐观主义处理,结果反而导致更深的悲剧。”这也暗示蔡伯喈在执行“三纲”伦理的同时也在践踏“五常”伦理,在扮演儒家伦理道理守护者的同时又是对其进行无奈抵斥的破坏者。这一点和高明的思想及历史背景有关。高明身受儒家思想的熏陶,是一位知名的理学家,曾就学于元代名儒黄晋。他的诗文中,不乏表彰孝子、节妇之作。在处州做官时,曾为一个割股疗亲的“孝女”请求表彰。元末社会动乱,在蒙古贵族统治下,封建伦理受到一定的破坏,当时一些文人认为礼教的废弛导致了社会的动乱,朱元璋在声讨元的檄文中,就指责元统治者“其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之序,读乱深矣。”而以“恢复中华,立纪陈纲”为号召。因此高明在《琵琶记》中大力宣传封建的伦理道德思想,但是他对封建伦理道德并非是全盘接纳,他也认识到它的不合理内核,尤其是元代的思想领域内,各种宗教并存,极大地冲击了人们对根深蒂固的儒家思想的信仰,高明艺术地表现了当时广大知识分子对传统思想的理性思考。
正是出于对文人生存命运和立身扬名的关切,出于对濡家文化经治社会的眷恋,更出于对礼教文化制锢下、社会环境压抑下、家庭亲情感召下、功名利禄诱惑下文人艰难生存的普遍同情和感悟,高明极力塑造蔡伯喈这一知识分子,表现文人在纷繁关系、复杂矛盾、人生利害漩涡中的犹疑、冲撞、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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