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口述自传:关于我的争议还在持续

作者:佚名  时间:2008/3/23 21:34:56  来源:会员转发  人气:706
  浩然,已成了一段历史时期文化标志的代名词,对他的褒贬和争议至今不断。他能够成为“八个样板戏,一个作家”中的作家不是偶然的。浩然曾在“文革”后写过自传体小说,记述自己的奋斗历程,也想把他1959年加入作协之后写《艳阳天》、《金光大道》的过程及“文革”的经历毫无保留地告诉世人,但1993年他突然中风,无法完成写作计划。本书讲述了浩然从一个只上过三年小学的农民子弟,成长为中国文坛“奇迹”的艰辛的心路历程,首次披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文坛内幕。他将自己一生的痛苦与欢乐、愧疚与自豪、内心的苦楚与灵魂的叩问,坦白给世人。国学参考zgwww 
  江青指着我说,你太客气了! 
  “四人帮”倒后,一开始把我说成帮里的人,传闻特别多,开会背靠背整我。我看了一些发言稿,说我是江青的面首,从西沙回来先奔江青去了,机关司机在外面冻了一夜。这怎么可能呢?我上钓鱼台从来不能用机关车。那时作家整作家非常厉害,上线上纲,一些作家还到处鼓动,到《人民日报》督促,一定要公开批判我。有一次发了一条文艺会议消息,发言者名单中没有我,广州一刊物认为这是一个信号,就公开发表批《西沙儿女》的文章。当时我觉得:政治上算是完了,心里害怕又委屈。国学参考 
  关于和江青,我觉得还有些补充。江青和我聊天,大都是关于《艳阳天》的,她说看到小石头的死心里很难过。我觉得作为读者,她的看法和我很相近。说实话,第一次见面,我对她印象不错。她请我看的苏联、日本电影我觉得都可以接受,但我不愿和她一起看,太紧张。她让我坐在她身边,好多人眼里都流露出嫉妒,这我心里明白。有些军队上的人让我给江青转信,我从没转过,因为觉得转了她也不会看。信的内容并不像后来传的那样是效忠信,只是一些具体事务,军队的、地方的事向中央反映,没什么特别需要帮助的。 
  江青似乎对空军印象不好,不太信任,她是调用海军飞机送我们去的西沙群岛。我们三个人穿了军装,每人配了警卫员,一早就飞到广州。许世友、赵紫阳等广东领导到军队招待所看望我们,并要去江青的信,第二天印成铅字发到连队支部。我们坐直升飞机跑遍西沙诸岛,一天跑二三个岛,开了十几次会。我懂得自己只是文艺工作者,只有带信任务,在会上一句话不说,由部队首长念信。 
  那时在西沙看什么都好,大海真蓝,一尘不染,心中有一股爱国主义情绪。张永枚写诗较快,而我写小说比较慢,写第二部时为了补充素材,还特意到湛江去了一趟,一个月写完全稿。由于对生活不熟悉,《西沙儿女》采用诗体形式,在形式上变变样,避免把故事写得那么细,把我所知道的我家乡抗战故事改造一下应用上去了。写这本书,热情很高,但又是应付差事,不足为法。 
  当时江青有几次在不同场合表示对《艳阳天》的好感。有时在钓鱼台开会,她会问,浩然同志请来了吗?在文艺会上她曾这样说过,浩然是一位执行毛主席文艺路线的好作家,好就好在是按“讲话”精神一点一滴去做的,长期生活在基层,是一位高产作家。 
  当年文化部副部长序列中,由袁水拍分管文学方面。毛泽东曾称赞袁的诗,江青让袁当副部长,是看着毛泽东的面子,但江青嫌袁的岁数太大,不方便跑上跑下,而且袁胆子比较小,顾虑重重。江青没透露过要我当副部长,但我感觉到她要抓我。她对于会泳他们说,你们几个有搞音乐、搞舞蹈的,没有搞文学的,你们要请教浩然同志,他是专家。我说,我从来没做过党的工作,连小组长都没当过。江青指着我说,你太客气了!我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是正话还是反话?   立志从跌倒处爬起来 
  1977年12月,我当选为五届全国人大代表,然而1978年开会时,却被取消了代表资格。我明白风向变了,大家不欣赏我了。苦闷和寂寞成了那段生活的主要特征。 
  老朋友、文学界的老战友在这时一个个地来看我。林斤澜抱着一只老母鸡,带上多年没见面的刘绍棠来给我鼓励。见到刘绍棠,我很惭愧,回想起当年批判他时自己的发言,觉得应当请求他原谅。 
  刘绍棠非常宽容,说对于过去的时代只能让它过去。我顿时如释重负。后来林斤澜、从维熙在家请文学界的朋友们吃饭,我也去了,觉得虽然在创作上不是一个路数,共同语言不多,但面子上都过得去。 
  后来看到文章说,有些老作家对我有看法,不让过关,而中青年作家大概因为有些受过我的指导,为我说话。有人说我是“四人帮”的骨干,写过效忠信,后来组织上做了调查,知道我写的七八封信只是愿意去开会之类的事务性内容。 
  我对过去岁月的看法是,那种处境下有一度辉煌,对年轻的我来说,确实有所惬意,有所满足,但也伴随着旁人难以知道和体味的惶恐、忧患和寂寞。我赶上了那个时代,并有幸记录下了当时的情况。我对当时的创作不后悔。时代在发展,人们在变化,但是发展和变化到何种样子、何等程度,真善美、假恶丑总会有其客观标准。他们的斗争与较量,无论其胜负,人们一定会给予正义与非正义客观公正的评判。现在,这一切都成为过去,派系之争依然存在,但作家是靠作品,我认准了这一点。我才五十出头,我知道自己有能力,在这个年岁许多作家都写出了最优秀的作品,我坚信自己也行! zgwww国学 
  我立志要爬起来,要在跌倒处爬起来。作家的生命是他的作品,新的作品显示他的真实品德和新生。我相信这观点,我遵照这个观点咬牙、奋力地实践。遭难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拿出长篇小说《山水情》。作品发表后,一些同志高兴地说,看到了浩然,看到了一个新姿态的浩然。国×学×参×考 
  小说《苍生》勾起了赵丽蓉的戏瘾
  还是在这种心境下,我来到三河县段甲岭,又看到了我喜爱的黄色,听到了乡亲们朴实亲切的问候,心情更加舒畅。乡土的温馨使我融化在对未来的向往中。我在这里挂职段甲镇的副镇长,有更多机会从不同角度了解80年代初的中国北方农村。夜晚和老乡们睡在一条炕上,聊到深夜,那些动人的故事像一股股热流激发起久已尘封的创作欲望。我又找到了自己精神上和生活上的根。我在这种情况下写了《苍生》这本书。 
  这书写得不是十全十美,不是很好,我也不满意,艺术都是有遗憾的吧。写这本书的时候不是战战兢兢的,而是小心翼翼的。同志们可以想到当时的情景,那时农村形势一片大好,许多作品写到农民富得有钱都不知怎么花了,坐飞机旅行,住高级宾馆,在沙发上跳一跳,农村富得简直就不知怎么活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写《苍生》,同志们可以想象我这种小心翼翼。我不是说富的没有,坐飞机旅行的没有,住高级宾馆在沙发上跳的没有,但是更多的农民没到这个程度。农民都讲,不用说坐飞机,连看都没看见过,高级宾馆连门也进不了。我不能否定某些作品写的那些存在,但我说的这种现象也是存在的,它也不是个别的现象。我辩证法学得不好,但我总知道服从大多数,这个思想我是比较深的,烙印也比较深,要看大多数,所以写这样一本东西,得到了肯定。 
  1988年,六百页的长篇小说《苍生》悄然地摆到了新华书店的书架上,随后又在广播电台小说连播节目里播出。媒体说这是《艳阳天》的作者沉寂十年后的崛起。第二年国庆,又获得了建国四十年文学作品征文头奖。国学参考 
  《苍生》的出版的确把我从无人理睬的境地一下子又推到热闹的文坛,也给我引来了新客人。评剧表演艺术家赵丽蓉和我同是宝坻老乡。她找到我说,你的《苍生》把我的戏瘾勾上来了,我一定要演你笔下的田大妈,我要为河北老乡塑造好这个形象,你一定要把《苍生》搬上电视呀! 国学参考zgwww 
  赵丽蓉的话使我为之一振。《苍生》只印了一万多册,能有几个农民看到?如今虽不能说在农村家家有电视机,但一村怎么也有几台,人人都有机会看上电视了。把《苍生》改编成电视剧,农民们在炕头上就能看到。我当时感激地握着赵丽蓉的手,谢谢她给我出了这个好主意。 Z.G.W.W.W 
  听到我要把《苍生》改编成剧本的消息,有四五家电视台找上门来。我觉得自己是河北人,写的又是这里的事,所以最后和河北省电影电视剧制作中心签了合同。
  就这样,1989年3月,一支四五十人的摄制组来到了段甲岭及周边几个乡镇。除了赵丽蓉,还有老演员梁音,年轻的我就一个也不认识了。他们是来拍《苍生》的,消息一传出,三河从领导到普通百姓都非常关心,只要剧组一提要求,大家立即想办法满足。我呢,也撂下笔,跟着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我们都住在段甲岭镇政府院内,一块吃机关食堂的饭,一块谈剧本,谈人物创作。赵丽蓉精益求精的演技,开朗乐观的情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言行,一直深深印在我脑子里。直到在电视台播出后,两年时间我什么也没写,但这部电视剧里融入了我的心血,我感到欣慰。《苍生》虽然拍了电视剧,看的人很多,但肯定没有我以前的作品影响大。这一点我心里明白,也并不感到失落。时代变了,我已过了虚荣的年纪,只要乡亲们喜欢,我就满足了。 
  我的经历堪称农民的奇迹? 
1995年,有几家出版社鼓动我把《金光大道》再版、出齐,这倒叫我很动心。共产党是靠农民起家的,建国后用了极大力量对农业实行改造,特别是“合作化”,绝对是史无前例、惊天动地的。时至今日,回顾以往,咒骂也罢,怀恋也罢,反正那是历史,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更无法抹掉的历史。参加制造这段历史的人不少,用笔记录其全过程(特别以艺术形象记录)的人则很少。
严格地说,只有我一人用小说形式记录下中国农业社会主义改造的全过程,这就是四部《金光大道》。我敢断言,世界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我了。以后一定会有人写这段历史,但他们都不是亲身经历,写法、角度、观点都不会是那个历史时期的“局内人”,他们的作品跟《金光大道》反差一定极大,甚至完全相反。从这个意义上讲,出这部书的意义决不在于个人,而属于整个文学事业,因此我想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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