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赏析:铁质——中国城市最后的救赎

作者:浙江省上虞市春晖中学 廖菁  时间:2008/8/23 8:12:04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1817
  【时文赏析】
  《乡村铁质》是一篇深挚地倾吐乡村情结的散文,它的句子像从地里挖出来的蒲公英,根很长,粘着泥土,还是湿的。
  作者起笔就直抒胸臆,抛出玄想,“乡村是我永远的家园。在我全部的生活中,乡村是最重要的。”简洁铿锵的一个“永远”和一个“最”,不由人不思量——是什么赋予了乡村如此的神奇和魔力?
  接下来作者由浅入深,娓娓向你诉说。
  浅层的理由,一则是乡村与城市间的母子关系,二则是乡村让人沉迷流连自然美景。“乡村是城市的依托,没有乡村也就没有城市的存在,乡村是城市的母体,城市是乡村的延伸和延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就应该对乡村饱含最深的敬畏。对乡村的自然之美,作者简笔勾勒,但经典的意象抽取和凝练的表达功力很容易撩引你对乡村无限的怀想,链接你对渊明陶陶田园诗情的追思。“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里,鸡鸣桑树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反。”……
  无怪乎,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亦即农民诗人,面对乡村也不免感慨“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了!但乡村的“真意”到底是什么呢?千载而下,扑朔迷离。
  深层的理由,是既具体又抽象、浸润附着于乡村处处的铁质。如果说陶渊明抛出的乡村“真意”是千古之谜,那当代的刘向民无疑揭开了最终的谜底——铁质。乡村,铁质处处,处处铁质。这真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大发现!
  在作者的笔下,铁质的形成是一个恢宏壮丽、惊心动魄的诗性过程。铁质的劳动工具“镰”“锄”“铲”“犁”是乡村一切铁质的源头,由此萌发、孕育、渗透、浸润、辐射开去,乡村的土地、原野、土壤,高粱、谷子、玉米、粮食、大树,人的血管、神经、脊梁、性格都打上了铁的烙印,拥有了铁的质地。
  那所谓“铁质”到底又是怎样一种质地呢?让我们漫溯中国刀耕火种的发展历史,最初使用石器,而后铜器取代石器,再后铁器又取代铜器,并沿用至今长达二千余年不衰。比之石器和铜器,铁器具有锋利、硬度高和韧性强的特点。再联系汉语中大量带“铁”的词汇,铁血、铁骨、铁骑、铁蹄、铁人、铁哥们……所以,“铁质”其实就是一种将“利”“硬”“韧”熔铸一体的绝妙质地。
  乡村简直就是一个铁质的场,存在于这个场中的物与人都含有铁质:因含有铁质,农具才闪着光芒、闪着锋利;因含有铁质,土地才处处闪耀着浑厚与沉重;因含有铁质,庄稼茂盛,大树死了多年,仍然挺立于天地之间;因含有铁质,我们的脊梁才如此坚挺;也正因为有铁质,乡人们才展现出那样的性格和作为。发现铁质,才算找到了回归乡村的理由。
  当然,文学的核心是表现人。文中对乡村人铁质的歌咏是文章中最精彩的一笔。嫉恶如仇、旗帜鲜明是“利”“硬”“韧”;不畏风雨、饮风餐露是“利”“硬”“韧”;在可知的辛苦和不可知的年景丰歉后,依然顽强乐观地生活,也是“利”“硬”“韧”;大哭大笑,不遮不掩的质朴、直率又何尝不是“利”“硬”“韧”? 发现铁质,才算读到乡村人的可爱之最。
  “铁质”一词,一经被作者捕捉横空而出,越咀嚼你就会越发觉得用它来形容乡村,是那样的准确、精辟和彻底,它几乎囊括了乡村优越的所在,直抵了乡村唯美的境界,触摸到了乡村灵魂的深处,真可谓空前绝后!
  但,作者刘向民不是一个冷峻毫不留情面的城市批判者,不是一个咄咄逼人捍卫乡村的斗士,而是一个温和多情的骚人,一个面对不断加剧的城市化进程只能无奈仰天叹息的乡村人。他只是以无声的文字告诉都市中人,乡村是可亲的,乡村人是可爱的。
  作者有意回避了“农民工”这一字眼。但活在当下的每一位都市中人看到这一篇文章肯定都会联想起身边忙碌穿梭的特殊群体——农民工。那他们身上可贵的“铁质”是遗留在了乡村,还是依然带入了城市?
  我们真的不该忘记,一幢幢高楼大厦,一座座崭新的都市,是他们用流淌着铁质的坚挺的脊梁挺起来的。
  我们真的不该忘记,一个个新型的企业,一次次经济的腾飞,是他们以弥漫着铁质的辛勤的双手创造出的。
  我们真的不该忘记,面对风驰电掣呼啸而来的列车,飞身穿越铁路为救两个孩子而献出37岁生命的农民工——李学生。
  我们真的不该忘记,映秀发生地震,来自四川达州的30名农民工在第一时间冲进废墟救人,成为震中最早的救援队。
  ……
  网上还有人这样概括农民工,“他们处在城市的最底层,干着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得到的却是最低的工资。”这又何尝不是融合了“利”“硬”“韧”的乡村铁质的最好明证呢?但日渐颓废的城市人却不懂得欣赏健全美好的人格,不知晓正是他们给了自己生的希望,还无情地施予他们冷眼、嘲讽甚至辱骂。这恐怕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不公和不幸!
  作者最后写到,“如果缺少了乡村,缺少了乡村铁质,我们将会更加颓废,城市也将因此而变得莫名其妙地失去方向,因此,不论生活在乡村还是城市里的人们,都不能忘记乡村的铁质,它是我们永远的支撑,我们永远的方向。”
  感受乡村,感受农耕文明跳动的脉搏,感受中国最浑厚的呐喊,感受那片土地的厚重,感受那片土地浸润的血汗;感受中国农民最纯朴的执著与坚忍,感受中国农民所经历的苦痛与无奈,感受中国农民最可宝贵的铁质人格。并藉此拯救中国的城市,救赎城市人的人格!
  这也许就是作者最想说的。
  【附原作】
  乡村铁质 
  刘向民
  乡村是我永远的家园。在我全部的生活中,乡村是最重要的。
  虽然走进了城市,不可能与土地日日肌肤相亲,但我始终以农民的眼光审视乡村。乡村是城市的依托,没有乡村也就没有城市的存在,乡村是城市的母体,城市是乡村的延伸和延续。乡村是狗吠鸡鸣牛哞,是薄薄的晨雾和袅袅的炊烟,是一条静静地流淌的小河,是茂密的小草尖上晶莹的露珠闪耀着太阳的光彩。乡村的早晨是清新和鲜明的。 
  走进田野,就走进了自我。一株株茂盛的高粱、谷子或者玉米,就是我们的兄长。闪耀着光芒的锄探进植物的根部,根系蔓延,锄的铁质意念就通过异常发达的根系蔓延了整个土地,广阔的的原野处处闪耀着铁质的浑厚和沉重,所以我们收获的每一粒粮食、每一季粮食都包含着铁质。铁质沿着血管流动,扎根于我们的每一处神经,我们的脊梁才如此坚挺。
  粮食的存在,使乡村有了存在的充分理由。一茬一茬的庄稼,一茬一茬的人生,在乡村的远天下格外亮丽。已经死去多年的大树仍然直直的挺立,黑枯的树干直指青天,乡村中许多的构思和想象缘自树干的启迪。镰刀闪着铁质的锋利,农民的梦想始终与庄稼有关,一头牛与一架梨在土地深处探寻,浑黄或者黝黑的土壤蕴涵着无穷的力量,只要播下种子,幻想就无可阻挡地蓬勃起来了。土地时刻迸发着铁质的响声。
  土地养育了庄稼,也养育了整个乡村。乡人们的性格和作为,任何时候都充满着铁质,欢喜时会无所顾忌地畅心大笑,发怒时会打上一架,或者跑到村街上不明不白地骂上一场,悲哀时会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大哭一场,然后又执著地走进田野,走进劳作,一切都毫无遮遮掩掩。嫉恶如仇,旗帜鲜明,高昂的气概和高吭的声音比得过任何烦琐深奥的说教。他们不怕风,不怕雨,不怕雷鸣,他们饮风露餐,吃得下千般苦,受得住万般罪,他们常说“没有吃不了的苦,没有受不了的罪”,年景的丰歉和日子的辛苦都是岁月的点缀,他们从不冤天忧人,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沿着太阳的方向走进田野,走进庄稼地里,走进乡村深处的每一个细节,使乡村的每一刻都充充实实和铿锵有声。哪怕只是一声劳动的号子,也如雷鸣一般响亮;哪怕只是向前迈出一步,也如山一般稳重;哪怕只是一个耕或者种的手势,也都是乡村的经典动作。乡村,处处铁质,铁质处处。
  乡村是农民的部落。城里人已经厌烦的事情,乡村还在喜欢或者也早已厌烦,喜欢的是一种没有丢失的乡村质朴,厌烦的是曾经生活在乡村里的城里人的矫作。城里人始终也在吃着乡村的粮食,但缺少了乡村的铁质。铁质似乎已被城里人丢失殆尽。我们是否要寻找乡村的铁质,使乡村铁质在城市里闪烁,应该是我们思考的问题。
  乡村是我们生存的依托,也是城市生活的依据,没有了乡村就没有城市。是否有人为城市的一天天的侵占乡村沾沾自喜呢?如果缺少了乡村,缺少了乡村铁质,我们将会更加颓废,城市也将因此而变的莫名其妙地失去方向,因此,不论生活在乡村还是城市里的人们,都不能忘记永远的乡村铁质,它是我们永远的支撑,我们永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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