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汉语破读类说

作者:王德山  时间:2009/8/19 23:04:32  来源:hcyzwds 原创  人气:6441
  在古代汉语中,破读又叫读破、破音或破音异读,是三种异读情况之一。它是通过改变字词的通常读音来区别不同词性和意义的一种语法现象。具体说来,又分三种类型。
  一、名词用如一般动词的破读
  例如“王”字,在古文中通常是作名词用,读阳平wáng,表“帝王”“国王”之义。如果当动词,作谓语,表示“统治(天下)”“称王”,就读去声wàng了。如在“文王行仁义而王天下”(《五蠹》)中,前一“王”字读wáng,,后一“王”字读wàng。再如“衣”字,通常情况下是作名词,表示“衣服”的意思,读yī;在“乃使其从者衣褐”(《廉颇蔺相如列传》)句中作动词,带宾语,表示“穿”的意思,读去声yì。
  一般说来,后一种意义和读音是由前一种意义和读音演变而来的,因此,古人一般把前一种读音叫“本音”,而把后一种变音叫“破读”或“读破”。在文言中,还有个“妻”字常破读。如“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论语•公冶长》)其中的两个“妻”字,都是用如一般动词,读qì,意思是“把女儿嫁给(他)”,或“嫁给(他)”。
  从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这类名词用如一般动词的破读,破的只是声调,而且都是把原来的平声破读为去声。推其产生的原因,大概有三:一是古代汉语语言简练。一字一词,词汇量比现代汉语小得多。用词类活用的方法既解决了造词的麻烦,控制了词汇量,说出话来又显得简练生动。二是古代造字时,名词往往有形可“象”,可以用象形、指事等方法较为方便地造出字来。而动词,因为其“象”往往很复杂,造字很难,所以借用与之相关的单音名词的字形来当动词用,就显得很方便。三是为避免这种活用与非活用的常规用法发生混淆,就采用了破读的方法。
  须要指出的是,这类名词用如一般动词的现象虽然较为常见,但破读毕竟是个别情况,不是所有名词在用如一般动词时都破读;恰恰相反,大多数名词活用为一般动词,并不须要破读。如“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劝学》),“左右欲刃相如”(《廉颇蔺相如列传》),“秦师遂东”(《崤之战》),“深山中则四月花”(《采草药》)等句中的“水”“刃”“东”“花”都是名词用如一般动词,也都不须要破读。
  二、及物动词使动用法的破读
  某些及物动词在使动用法情况下,也要破读。如“晋侯饮赵盾酒”(《左传•宣公二年》)中的“饮”字。要破yǐn为yìn 。“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论语•微子》)句中的“食”,要破shí为sì;“见”,要破jiàn为xiàn。
  从这几个例子就可以看出,这类破读比名词用如一般动词的情况要复杂一些。既有变声调的,如“饮”字变上声为去声,又有变声母的,如“见”字读如“现”,还有声韵调全变的,如“食”读如“饲”。
  及物动词有使动用法的本来就不多,况且,有使动用法也不一定就破读。如“武丁朝诸侯”(《孟子•公孙丑上》),“序八州而朝同列”(《过秦论》),“欲因此降武”(《汉书•李广苏建传》),这三句中的“朝” “降”二字,都属于动词的使动用法,只读本音而不破读。
  三、名词使动用法的破读
  名词使动用法的破读与名词用如一般动词有些类似,常见的是“衣”和“王”两字的破读。这种“衣”字破读的典型例句是“解衣衣我”(《史记•淮阴侯列传》),其中第二个“衣”字属名词的使动用法,读为yì。“王”字破读的典型例句有“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史记•项羽本纪》),句中的“王”字也是名词的使动用法,读wàng。
  在古代汉语里,名词的使动用法也是偶然现象,在有使动用法的名词中,有些也不须破读。如“吾见申叔,夫子所谓生死而肉骨也”(《左传•襄公二十二年》)句中的“肉”字为使动用法,无须破读。
  尽管词类活用现象很复杂,但是经我们研究发现,在十余种词类活用中,只有以上三种情况存在破读现象,况且,在以上三种情况里,破读也都是个别现象,不是普遍如此。
  关于“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鸿门宴》)一句中“王”字是何类活用的问题,多年来一直争论不休,争论的焦点在于是使动还是意动。我们认为是名词的使动用法,不是意动。理由之一便是我们上面的研究结果,即名词只有在用如一般动词和使动用法两种情况下才可能破读,在意动用法情况下没有破读的旁证。另外,从实际意义上讲,按照怀王与诸将事先的盟约,对于先破秦入咸阳的将军,怀王等将领不只是在心里把他当王看待,或表面上把他当王对待,而是切实地“让他做王”,而“让他做”就只能是“使动”的意义。上文“纵江东父老怜而王我”之“王”与此例同。郭锡良等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把它看作使动用法,是很有道理的。
  (作者单住:北京大兴区黄村一中)
  【责编  德 明】
  《学语文》杂志2004年第2期
  补充说明:
  1、原文发表在安徽师范大学《学语文》杂志2004年第2期,此次转载,个别字句,略有改动。
  2、本文只研究破音异读,不研究古音异读和通假异读现象。古音异读,如将可汗读为kèhán,通假异读如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一句中,将说字读成yuè。
  3、本文不研究多音多义字现象。如矜字,作矛柄讲读qín,作怜悯、持重、骄傲等讲读jīn,这是多音多义现象,属于词汇学范畴的问题。
  4、本文不研究兼类现象。如雨字,人们往往认为,它是名词,有时活用为动词,其实,在古代,雨字属于兼类词,因为它的名词义(下的雨,读yǔ)和动词义(下雨,读yù)都是常用义:⑴“有渰萋萋,兴雨祈祈。”(《诗经•小雅•大田》)⑵“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荀子•劝学》)⑶“戊辰卜:及今夕雨? 弗及今夕雨? ”(甲骨卜辞,见郭沫若《卜辞通纂》)⑷“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战国策•燕策二》)前二例为名词,后二例为动词,都是常见用法。
  兼类现象与词类活用最为接近,不宜分辨。其主要区别在于前者是“经常”转类,后者是“偶尔”转类。一般来讲,词类活用有一个使用频率的差别,如衣字,通常情况下是作名词,读yī,而在个别时候,它用作了动词,或作一般动词,或作使动用法,读yì,换言之,衣字作名词,使用频率很高,作动词使用频率较低,尤其是衣字的使动用法,使用频率更低。而兼类词,如雨字,我们很难说清是名词性使用频率高,还是动词性使用频率高。
  另一方面,有活用现象的字,人们很容易指出其活用前后的区别。活用前的意义一般是本义,产生较早,活用后的意义可以称之为活用义,说到底它是一种引申义,产生较晚。如衣字的本义是上衣,后来词义扩大,泛指衣服,最后才是活用为动词穿衣,或让别人穿衣。而兼类词,如雨字,我们很难说清到底是先有名词义,还是先有动词义。
  当然,兼类和活用也是有联系的。最重要的一点是, 活用也可以发展为兼类,这是一种由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跃的变化,而质变的界限又是很难确定的。所以,活用和兼类的联系与区别,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这里只是简单提及,有待以后作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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