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泪的家访

　　“老师，陈程偷我的书……”
　　“老师，陈程今天下午第一节数学课上睡觉……”
　　“老师，陈程上课走神，还在纸上乱画……”
　　一连几天，不住地有学生来告陈程的状，一项很不错的他，竟堕落到如此地步，我真是心急如焚。
　　找他来谈话，他态度还算端正，对同学们所说的话供认不讳，并向我保证及时改正错误。对于他偷书一事，我没作深究：一来怕伤害他的自尊心；二来觉得“读书人窃书不为偷嘛”。于是没问他拿了同学的什么书，只是让他迅速还给人家，并真诚地道个歉，以后不再犯就是了。我上课时，除发现他没有以前活跃外，其他没看出什么反常现象。上其他老师的课时，我悄悄地在教室后门外察看，只见他一会儿在纸上不停地涂抹着什么，一会儿又手托着头若有所思。到底在干什么呢？这孩子！中考已进入了倒计时，他怎么能这样！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强压着怒火，又找他谈话。问他上课画的是什么，他悠悠地说：“没……什么！”我一听浑身来气，明明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却不承认！我赶紧跨进教室，想亲自翻看他刚才画的那张纸。他见状抢先一步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真想去拿出来看看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可顾及到师道尊严，我忍住了。那一刻，我断定：这小子一定是早恋了！我正盘算着怎样让他迷途知返，下一节历史课的上课铃声响了，我只好悄悄地退出教室。
　　活动课时，又有学生来反映，说他上次偷的那本书还没有还给人家……我没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难成人！
　　他父亲自小是个孤儿，到处流浪，直到17岁才被陈程的外婆收留，和小程母亲艰难地支撑起了这个徒有四壁的家。有了小程后，经济更拮据了。父母身体都很单薄，没文化又干不了太多的体力活，只能维持最简单的日常生活，开学的学费还是我帮他交的……这孩子真的早恋了？是我对他的关心不够，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呢？不能急，他本是个懂事的好学生呀……我一面思忖着，一面暗暗决定去家访。
　　放学后，我草草地吃过晚饭，安顿好孩子，便骑着自行车直奔他家而去。外面一片漆黑，冷风直往脖子里灌，我浑身打着颤，路又不好走，摸到那大概有七点半钟了。他家黑灯瞎火的，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以为家里没人。刚想转身离去，西屋的灯突然亮了，陈程的父亲开了门。自我介绍后，我直接问：“陈程呢？”老陈朝东屋一指说：“早睡啦！”我是个急性子，一听这话，边敲东房门边责问：“初三的学生，晚上八点不到就睡觉了，还考什么学校？！”门轻轻地开了，只见陈程光着脚抖抖索索地站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师，我……我书上的全……全会做了。”我一楞，问：“那本没还给同学的书呢？”他迟疑了一下说：“那本我也做好了，不能还给人家了！”“你先进被窝”，我一面把他往床上推，一面接着问，“什么书呀，没学完你就做完了？”他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教与学整体设计》的书递给我。借着灯光，我赶紧打开书，书中大体分为“教学目标概览”“聚焦重点难点”“教与学师生互动”“课堂跟踪反馈”四个板块，从内容和程序设计上看，真正突现了学习是一个知识、能力、情感、态度、价值观不断积累的渐进过程，师生互动的内容既注重基础知识的积累，又适时进行了课外的拓展延伸，且设有不同梯度的课堂反馈练习。看到这我一切都明白了，便说：“原来这本书帮你早轻松地学会了所有的内容，难怪上课提不起精神再听！”他一听，急忙争辩道：“老师，不是这样的，我看同学的这本书太好了，想买又没钱，于是便……”他没好意思说出“偷”字，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家离学校远，我每天跟爸爸要五毛钱，中午在学校买两个大饼吃，不回来。为了攒钱还书，我中午只吃一个饼，有时舍不得吃，上课我也听的，就是有时没力气。那天在纸上是算算看还有多少天能把书钱积蓄够的……”听到这，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深深的自责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抬眼再看看他的床：下面铺着的稻草，正在黑乎乎的床单下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上面被子上露出的棉絮在暗黄的灯光下东躲西藏地微笑着……我鼻子一酸，哽咽着说：“对不起！”说完扭头就走。
　　一路回来，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了。我后悔自己的粗心，更心疼小陈程的处境。第二天便买来了三本《教与学整体设计》，一本留给自己，另两本悄悄地塞在陈程的桌肚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中考前的两个月中，陈程的成绩直线上升，一下子从班级的中游跃到了年级的前两名，最终如愿以偿地考进了省重点高中。
　　开学前，他把《教与学整体设计》一书又还给了我，翻开扉页，一行清秀的字跃入我的眼帘：老师，您的教诲就像这书一样，让我受益无穷，谢谢！
　　泪光中，眼前又闪现出那次家访的情景……
　　2004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