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为何拍案叫绝?

作者:浙江省衢州市实验学校 郑良仙|  时间:2005/6/21 8:44:11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856

  唐朝诗人崔颢的《黄鹤楼》,据说令李白拍案叫绝:“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并为之敛手。该诗也因而更加名声大噪,一直被人们奉为咏黄鹤楼之绝唱。
  然而,此诗到底“绝”在何处?教学中,许多教师难以向学生讲清这一点。笔者发现,学生读了几遍后,也许觉得读起来好听、顺口,并感觉不到特别的好。有学生对开头四句提出疑问:这里只写了一个传说,过去常有仙人来憩息,后又乘着黄鹤去了。所以后人造了黄鹤楼纪念他们。而且短短四句诗中,“黄鹤”出现三次,“空”出现两次,这不是格律诗之大忌吗?也有学生指出:诗的结尾,写得太过直白,而且开头四句与结尾的思乡关系并不密切:写仙人的一去不返与思乡何干?唐诗中写乡愁的诗举不胜举,登楼思乡更是平常无奇。这样的诗怎会令素来心高气傲、狂放不羁的李白倾倒?
  该如何消释学生的疑问?难道就因李白说好、前人说好就能让学生信服于它的好?
  笔者查阅了大量资料,对诗中“黄鹤”二字三次出现,《唐诗鉴赏辞典》释为:文以气为主,“黄鹤”二字再三出现,却因其气势奔腾直下,是读者“手挥五弦,目送飞鸿”,急忙读下去,无暇觉察到它的重叠出现。笔者认为就这样解释李白拍案叫绝似乎有点牵强。
  对整首诗的结构、主题,管世铭在《读雪山房唐诗序例》中写道:此诗前用散调变格,后归整饬严谨,一气贯注,不见作意。在“直以古歌行入律”方面对李白的律体影响显著。《唐诗鉴赏辞典》中注到:写从楼上眺望汉阳城、鹦鹉洲的芳草绿树并由此而引起的乡愁,这是先放后收,倘只放不收,一味不拘常规,不回到格律上来,那么,它就不是一首七律而成七古了。查阅后人对此诗的评注多不出此右。
  此诗以古体诗的句法写七律,固然堪称一绝,但李白赞:“眼前有景道不得”,定是胸中千言万语均被崔颢道尽之意,而非赞其诗体形式。而对诗中重复出现的“空”字,前人的评注鲜有提及。笔者认为李白为之倾倒的原因应该不止这些。“黄鹤”“空”的反复出现实另有深意。“乡关”也并非仅指故乡,此诗绝非一般的思乡之作。
  唐代是“儒释道”三教并重的朝代,出现了许多笃信道教的诗人和富于浪漫想象的诗篇。李白或许是历代著名诗人中受道家和道教思想影响最深的一个。“家本紫云山,道风未沦落”(《题嵩山逸人元丹丘居》);“十五游神仙,仙游未曾歇”(《感兴八首》之五)。由于家风和社会习尚的濡染,李白自幼崇信道教,学道求仙、服食炼丹,几乎贯穿其一生。李白出蜀之后,随着仕途的失意,对于道教的信仰愈来愈认真愈来愈急切。“黄鹤楼”的成名之传说:古代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见《齐谐志》);又云费文伟登仙驾鹤于此。仙人跨鹤本是李白无限向往的生活,然岁月不再,仙人已去,唯留古人不可见之憾,这遗憾如一记警钟,敲在李白心头。
  “空余”、“空悠悠”,“空”即无我,是庄子哲学所表现的境界。“禅宗”以“无念为宗”,追求一种心空的境界,心空,则无欲、无执、不生、不死、大休、大息,达到永恒的涅槃。唐代诗人中执着的追求“空”的境界的当首推王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等诗中充满对空寂的追求。此诗中崔颢亦二用“空”字,“空”是人间难求的境界,仙去楼空,天际白云,悠悠千载,世事茫茫,又一记警钟敲响在李白的心头。
  “日暮乡关何处是?”看似一句平淡无奇的思乡之句,人民教育出版社编著的语文教科书(八年级上册221页)的注解也采用了“乡关”即“故乡”的说法。但只要联想一下李白读了前四句诗的心中之感,此时所思的何止是故乡?“乡”另有所指,并非崔颢首创。陶渊明早有“帝乡”之说:“寓形宇内复几时?何不委心任去留?胡为惶惶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李白在长安待诏翰林院时,因傲睨权贵,而谗毁交至:“白璧竟何辜,青蝇遂成冤”(《书情赠蔡舍人雄》)。他终于上疏自请放还。这是他的理想与现实相矛盾的必然结果。他正是“何不委心任去留?胡为惶惶欲何之?”恰是“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此时读到“日暮乡关何处是?”岂不是又如一记警钟,猛击在李白心头?正如《红楼梦》中宝玉终是抛却红尘,游荡于天地之间,逍遥于“无何有之乡”。“帝乡”、“无何有之乡”正是诗中“乡关”的真正含义。由此可见,此诗并非一般的思乡之作。所抒之“愁”也非仅是乡愁。
  三个“黄鹤”、两个“空”、一个“乡”正如记记警钟,自然、隐蔽、沉重地敲在闲云野鹤般的李白心头。他怎能不百感交集?怎能不为之倾倒、为之敛笔?又怎能不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参考书目:
  《唐诗研究》 浙江省出版社1988年版。
  《唐诗鉴赏辞典》 上海辞书出版社1992年版。
  《中国古代文学史》 郭预衡主编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
  八年级上册《语文》 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语文教学对话论》 王尚文主编 浙江教育出版社200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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