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学的眼光解读文学作品——简析几篇文学作品的解读

　　　　
　　各个版本的新教材都增大了文学作品所占的份额，这表明人们已经认识到了文学教育的重要性，也契合了对学生进行审美教育和人文教育的时代要求。然而，文学作品的教学现状却不尽如人意，有的老师把文学课上成信息筛选课，寻观点、找结论、搞推断，好好的作品给弄得支离破碎，惨不可听；有的老师上成道德说教课，是非曲直，善恶美丑，缘于人的道德修养的高低；有的老师则上成政治解证课，一元对立，阶级分明，简单机械，似乎一眼望穿。此类解读，唯独缺失了人性的审视，丢掉了人文关怀，丧失了美的体味，令人遗憾不已。
　　教学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如莫泊桑的《项链》，讲到玛蒂尔德，只是一味地谴责她的小资产阶级虚荣心，更有甚者给她绘出了一个人生经历的心电图，全不见对她不幸命运的同情，对她无计可施的焦虑，对她以诚立身美德的赞许，对她勤劳持家、艰辛偿债的敬佩，有的只是让人齿寒的冷冰冰地作壁上观。玛蒂尔德羡慕上流社会的生活，又有多大的罪过呢。谁敢说自己不喜欢上流社会的生活呢？要说罪过，那首先就应该由上层统治者来承担，他们可以穷奢极欲、为所欲为，且又制定出一套不许他人越轨的伦理规则。玛蒂尔德的陶醉，不过是一时的狂欢，她又何尝不知，这短暂的陶醉只不过是人生的瞬间。只是这一件偶然的小事，却改写了她的人生。面对世界，人是何其渺小，人世间有多少不可预料的无奈，谁又能说得清呢。作者在小说中的一段议论就少见的点明了这一点。恐怕这才是作品要留给我们的哲学思考。
　　讲到别里科夫，就只讲他是沙俄统治者的鹰犬，进步事业的绊脚石，却看不到他生活的战战兢兢，更不消说他的与人为善、良苦用心。尽管他曾扬言告密，直到其死去我们也不能找到出卖他人的证据。在那个充满了血腥的专制时代，谁又能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假若换作我们，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笔者并非有意为别里科夫作翻案文章，他的因循守旧、阻碍变革，心甘情愿的维护现有秩序的思想（并非自觉）受到了作家辛辣的讽刺与批判，他害己害人的不自觉，又得到了作家深切的同情，对照作品首尾，不难看出。别里科夫只是千万个套中人的代表，唯有钻出套子，革新自救，才是唯一的出路。恐怕这才是作家塑造这个形象的真正意图吧。
　　对外国作品的误读之多，不一而足。对国内作品的认知又何尝不是如此？《胡同文化》中，我们大讲特讲汪曾祺先生对没落文化的批判，对其留恋之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这是一篇饱含深情的美文，作者既有对胡同文化的批判，又有对胡同人生存智慧的欣赏。面对社会变迁，作者既达观，又有很多无可奈何，所以才饱含深情地说一声“再见吧，胡同”，个中滋味非细品才能体会。宋人黄庭坚的“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经鲁迅先生倡导并加以身体力行，便成 了杂文写作的金科玉律，我们在以往的教学中，尽管对文中先生讽刺、挖苦和咒骂论敌的文字（有时教材注出这是先生论证时捎带论敌的一贯做法），
　　觉得有些不理解，甚至感到有些不舒服，觉得不够有气度，过于睚眦必报，几十年来，却从没有人怀疑过它的正确性。鲁迅先生在文学史、思想史上的地位固然不容怀疑，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鲁迅先生也概莫能外。近读邵建先生《动物上阵》（《书屋》2004.2）一文，深受启发。再回首以往的困惑，真有醍醐灌顶的感觉。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说，“骂只会破坏文化生态，污染社会环境和人性，造成巨大的历史性负面影响”，文革中红卫兵小将践踏人性的作为已经给我们提供了最血腥的例证。如果人人都可以打着正义的旗帜，快意于自己目的的公正性而不择手段，那社会就永远无法达到或接近公正。只有程序的公正、手段的公正，才能保证动机公正的合理实施。鲁迅先生不是神而是人，对于他留给我们的丰富遗产，也应该抱着拿来主义的思想去接受。这样做了，先生泉下才会欣慰。出现这个局面，对于信奉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我们，反讽意味何其浓厚！
　　今天看来，揭示人性的复杂，展现生存的困惑，引导我们关注自身的状况，应该是文学作品的重要功能。立足文学是人学这一基本视点，才能正确解读文学作品。
　　事实上，优秀的文学作品，都包孕着丰富的人文内涵，对它们的解读绝不应该贴标签，而应该是多元的。这正如钱理群教授指出的那样，一切伟大的作家，一切不朽的文学作品、文学典型，几乎都是一个属于全人类的无限开放的体系，不同时代、不同国家（民族）、不同层次的阅读者、研究者都按照各自所处的时代、国家与个人的历史哲学、思想感情、人生体验、心理气质、审美要求，从不同角度、侧面接近它，有着自己的发现、阐释发挥、再创造。文学批评中有一个著名的论断，“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在文学作品的教学中，应该立足于“文学是人学”这一基本视点，用文学的眼睛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审视它，进而走进作品，与鲜活的人物进行心灵的沟通，与作者进行无障碍的交流，以构筑我们美好的精神世界。唯有如此，才能引导学生进入创造性的思维殿堂，去发现美，欣赏美，进而创造美。我想，这才是文学作品教学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