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青春——感悟艾芜
四川新都区桂湖公园中的饮马河畔,距学士堰遗迹不远的翠竹丛中,静默着艾芜墓。墓前端有一块正方形大理石,上部刻着艾芜的一段座右铭:
人应像一条河一样,流着,流着,不住地向前流着;像河一样,歌着,唱着,欢乐者,勇敢地走在这条坎坷不平、充满荆棘的路上。
青山碧水间,青衫弱躯,他,空袖而行。家人的牵挂,他留在身后的脚印里;未来的向往,他延向目光能及的、不能及的远方。他本恬静地走着,一腔热血却颠簸得愈加沸腾,洋溢而出。于是,南疆绮丽的风光,奇异的风情在他的行记里风情依依。
他是艾芜,一个被迫远行,甘愿流浪的青年书生。是学校先生呆板的目光让他可怜自己,父母托媒约定的佳期让他惧怕自己。于是,他毅然南行。
他可选择的,是南方。或是冥冥中的注定,率性南行,挥就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状写南疆风情,流浪生涯,社会底层民众的作家。他尽情地描写那些底层劳动者、流浪汉、少数民族贫苦人民悲惨命运,尽力挖掘他们身上的真、善、美的品质、“他们性情中的纯金”(艾芜语)。
青春出走,是年青人盲目的时髦,但又是何等的艰难。生存的磨难,一天比一天沉重,奇山丽水,在旁观者眼里,毕竟只是一道道精神大餐,当饥肠辘辘时,还能扬眉远眺,神清气爽?
然而,即使身陷贼窝,目睹强盗杀人的山峡中,艾芜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夜的宁静,山溪的咆哮,山的寂静(《山峡中》)。
崎岖的山路上,他挑马粪谋生。雨中,有一个美丽的姑娘为他整理房内乱置的摆设时,山中的雨,在艾芜的眼里有了朦胧的雨韵。
他是如许敏锐而多情,青青草木,芸芸众生,都在他怜悯的眼里。
所以,他静默自己的浮躁,他放纵自己的怜悯。他积极参加缅甸共产主义小组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活动,直到1930年被捕。1931年春,他被押送回国,
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流浪者的家园。流浪六年的艾芜,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遇逢同窗好友沙汀,巧得文学巨匠鲁迅的赏识,从此,尝尽流浪辛酸的艾芜文思泉涌,他以六年的流浪生涯写就了《南行记》。
1925年南行的艾芜,正当盛年,有流浪的冲动。1961年的艾芜,仍时时忘不了当年流浪的点滴,他重返云南,山依在,水如旧,只是人非,于是,在《南行记续篇》里,他再度对南疆抒情,渲染边疆风情。1972年,已至耄耋之年的艾芜,仍对当年流浪的往事牵怀不已,他再次南行,于是,又有了《南行记新编》。
一生中,艾芜三次南行,三写南行的感悟,三个不同的时期,三个不同的主题。但是,感受困苦生活的刺激,体味流浪岁月的磨砺,年轻的流浪冲动、中年的创作欲望和流浪中辛酸的漂泊,却潜入其意识深处,在艾芜的创作痕迹中烙下了流浪的印迹,将艾芜完整地塑造成一个典型的流浪作家。
古今一望,流浪的人不少,但能在流浪中细腻地体味人生,感悟人生,流浪后述至笔端,多年后牵怀不已,多次返旧地重游的,唯艾芜最难舍。
安土重迁,是对故土的依恋,正是此,流浪情绪反会愈加强烈。李白顺江东去,一路诗情大悦,佳作连连;三毛感怀身世,飘洋而去,在异国他乡怜悯苦难,感叹历史,冥想宇宙;郁达夫流浪岛国,心境迷乱,敏而多虑。高尔基出生于贫困家庭,他酷爱读书,却偏偏没有机会上学,长期流浪于底层社会,饱尝人间痛苦和歧视。这是一群用心流浪的人,这是一群用笔将流浪作为极致来抒写的作家。
许多人都不会想到,艾芜在生命之末将近时,会在潘小扬拍摄的《南行记》里上镜。“艾芜老人被年岁折磨得满脸憔悴,表情默然地坐在轮椅上,画面外歌声响起,大意是:妈妈,我还要远行,世上没有比远行更让人销魂。这是老人在心底呼喊吗?他已不能行走,事实上那时已接近他生命的终点。但在这歌声中他的眼睛突然发亮,而且颤动欲泪。”(《南行书系》序文.余秋雨)
这是艾老对流浪人生的深刻怀念,对流浪意识的无尽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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