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书写灵魂的重量与厚度

作者:佚名  时间:2006/9/5 18:37:50  来源:会员转发  人气:1401
   “我”在哪儿?在一个个躯体里,在与他人的交流里,在对世界的思考与梦想里,在对一棵小草的察看和对神秘的猜想里,在对过去的回忆、对未来的眺望、在终于不能不与神的交谈之中。正如浪与水。我写过:浪是水,浪消失了,水还在。浪是水的形式,水的消息,是水的欲望和表达。浪活着,是水,浪死了,还是水。水是浪的根据,浪的归宿,水是浪的无穷与永恒。 ——史铁生 

     有些文字,当你用心阅读时,你会突然觉得身边寂然无声,你的肉身与灵魂、你所有的情绪将在这些清澈透明的文字面前无处遁形,你对你自己的存在与处境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你因此陡然变得清醒,你的肉身与你的灵魂相视而立,旁若无人,你的肉身热爱你的灵魂,你的灵魂订制你的肉身,四周空旷,内心孤独,生命宁静致远。史铁生的文字恰好有这种力度与厚度,他最新出版的随笔集《灵魂的事》,再一次向我们昭示生命的秘密,书中每一段文字似乎都散发着他的精神体温,乐观又温情。
     在当代,有多少作家像他这样不断对存在的悲喜剧提出追问与质疑?史铁生对未知的苦难、此在的困境、精神的信仰、灵魂的忏悔、爱情的救赎、文化的疾病之深刻思考,足可为当代中国的文学、思想与哲学添上最动人最深邃的篇章。
     雨果曾说,人在面对自己的灵魂时,会黯然神伤。我想,当史铁生面对一次次的死亡威胁时,也会脆弱也会忧伤,不过,这种忧伤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又活过来”,妻子在一边“泪水涟涟”。众生孱弱的身体,也许要经过苦难才有可能最终拥有自由的灵魂。史铁生对生命的思考,超越个体肉身的苦痛,超越个体经验的局限,一下子就抵达精神的普遍处境:精神苦难,乃至,生存缝隙中的少许精神慰藉。  
     在这个疾病丛生的生存年代里,也许,与灵魂靠得最近的人,才会与神、与信仰距离最近。  
     有的人,大彻大悟之后,反而走向虚无,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死亡,精神腐烂,遍地荒芜。而有的人,当面对自己的灵魂之时,最终将寻找到皈依之路。“分割的消息要重新联通,隔离的心魂要重新聚合,这样的路上才有天堂。”  
     当年的乔治·桑与福楼拜,曾为文学是该给人心以安慰还是给人心以打击争论不休。我想,这其实是真正的文学将要长期面对的问题,尽管我们正渐渐将它们忘却。人心的苦痛总有对抗麻木的力量,总有修改冷漠的能力,但也有毁灭希望的能量;而人心的安慰却是人们最容易视而不见的,但往往就是这种幸福感力阻人心苦痛走向虚无绝望。人心安慰虽世俗平淡,但有希望的蕴藉。  
     在《灵魂的事》中,史铁生为自己设计了好运。所谓好运,其实是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喜剧中的他,悲剧中的他,爱情中的他,重病中的他,悲喜交织的他,书写出灵魂的重量与厚度,营造出幸福的心灵感受,给人心以慰藉与震憾。  
     有幸福感,是因为有对爱情的期待与信任,相信皈依正在途中。“寻找爱情,所以不仅仅是寻找性对象,而根本是寻找乐园,寻找心灵的自由之地。”  
     爱情是对孤独的观照,梦想是“人生惟一乐观的依仗”。  
     正是有这一“乐观的依仗”,史铁生才有“不知死,安知生”之叹。每个人生而有缺陷有遗憾,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一个人从出生那一刻起,世界给予他(她)的个性都是残缺不堪的,但由于医学、法律、道德伦理、文化风俗等因素的介入与干预,健康与疾病被严格区分,不同的身体被区分被隔离被放逐,瘟疫般的神经质到处生长,处于强势的人们总在设法不断为自己的同类设置屏障,不断制造“愚人船”。如苏珊·桑塔格所说,“健康的理想,只是在科学上才令人感兴趣而已。”真正有趣的是疾病,“它是个性化的一面。”在史铁生的思考视线里,人永远不可能圆满,哲学和宗教永远不可能结束。因为,如果人类完满了,人类也就结束了。所以,上帝不可能只单单给你爱,你得同时接受苦难,连爱本身也是求助,爱是软弱,它常常陷入艰难窘境。同样地,也不可能让你长生不老,永远不走向死亡。  
     卡夫卡说,对健康的人来说,生就是对人必有一死这种意识的无意识的、没有明言的逃遁。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里追问生死的荒诞与活着的价值,“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就是自杀。”惟有灵魂忏悔,才有宽恕,才有生的坦然。这一切,只因看清了,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史铁生的这些文字,并非虚无的形而上,“他把自己看轻了,才能去爱自己,爱世界。”(陈村)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联结在一起,“写作是什么,我先以为那是一种职业,又以为它是一种光荣,再以为是一种信仰,现在则更相信写作是一种命运。”  
      这些源于苦难体验的清澈文字,这些充满爱的关怀的文字,将照亮并拯救我们日益阴郁沉沦的心灵。  
     “爱才是人类惟一的救助。”我一向认为,优秀的作家,不该只在黑暗的极端徒步中不断涉险,还该看重黑暗中沿途的救赎,一种更深远的悲悯、同情与宽厚。这不是什么光明的尾巴,也不是追索意义的终极意义,而是文学应该有勇气赋予人性尊严,并尊重爱的尊严与权利。“  
     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是消费主义盛行年代里,少有的文学清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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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tyl 于03-12 21:41发表评论: 第1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