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的月光——李益的《从军北征》与《夜上受降城闻笛》

作者:张宗刚  时间:2006/10/12 12:47:25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4450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
  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
  ((从军北征》)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夜上受降城闻笛》)
  李益,中唐诗人,“大历十才子”之一,早著诗名,虽生于中唐,但笔锋矫夭多变,笔势直追盛唐。其边塞诗主要抒写战士久戍思归之怨,情调偏于感伤,亦不乏壮词。
  李益的时代,一度辉煌煊赫如日中天的唐王朝风采渐凋,风华难再,统治者穷兵默武,边患不断,民众怨声载道,社会矛盾和民族矛盾急剧上升;种种合力,致使唐帝国失去横绝六合扫空万古的盛世气象,胸襟视野渐渐收敛,小情小调日有滥觞,文学的总体品格趋于向内转。作为时代的晴雨表和折光镜,李益诗歌以其独特的真实性和艺术表现力,成为中唐社会现实的佐证。
  乡愁,一个历久常青的艺术母题,绵延贯穿了千百年文学史;李益用他的才情,更用一颗博大悲悯之心,对这一母题进行了诗性的诠释。
  《从军北征》起句即言天山大雪,雪后苦寒,大漠中沙浪翻腾,冷风飒然。而当此不胜萧萧之寒夜,偏有横笛在吹奏咏叹忧患的《行路难》曲子,笛声四溢,充塞于荒凉戈壁滩,勾起戍边将士的乡思,一时月中回首,怅望家园,万绪悲凉——这是多么令人震颤的景象:三十万沙漠征人,仰起他们古铜或黧黑、布满征尘与沧桑的脸,看看天空中那轮千古不朽皎皎如斯的月亮;三十万双眼睛中,齐刷刷流出清泪如许。月明千里寄相思,对于此时此地的他们,家园便是天空中这轮月亮——他们和远隔千山万水的父母家人所共有的;也只有一轮月亮。月光,乡愁的月光,你牵动征人几多幽怨,几多凄婉!无尽的干戈,纷飞的战火,使生命成为死神唇边的笑,悠悠然悬于一线;而和平之期沓沓,家园之路迢迢,怎不令人神伤?“朋友,乡愁最是个无情的恶魔,/他能教你眼前的春光变作淡漠。”(闻一多《死水•你看》)那一片片泠泠的月波,分明就是一声声归去来兮的呼唤!
  《夜上受降城闻笛》表达了同样的情调。回乐峰前,受降城下,万物萧索,惟有沙海似雪,明月如霜,将四野照得凄绝苍凉;征人心中之苦,难以言喻。整个画面是静止的,色调是清冷的,就在这一片静止和清冷中,突然响起了芦笛,笛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渺渺的波纹,在漫漫时空里扩张、弥散、渲染,传送着浓酽的乡思;而乡思无形无迹,却又无处不在,无所不至,引发着征人绵邈不绝的愁思恨缕。在它无可抗拒的穿透力面前,谁人不肝肠欲断!于是,每一丝凉风,每一绺月光,每一寸空气,乃至每一颗砂粒,仿佛都成了乡思的化身,都有着乡愁那缥缈而巨大的影子。诗歌借笛声之酒杯,浇取征人心中块垒;于是,月光、横笛与芦管,这些轻盈的物象,皆成为浓浓乡愁那沉重的载体。月明如水,笛声如梦,断肠人在天涯。全诗至此收尾,凄婉而悲壮,构成强烈的意志冲突和文本张力。
  作为中唐诗苑精品,这两首诗形象完整丰富,韵味含蓄深长,音调和谐宛转,以横笛与芦管的意象,表达了人类对战争的厌倦,对和平的渴望,对温馨的憧憬,对家园的怀想;两诗均洋溢着可贵的人本精神和人性关怀。
  哦,乡愁的月光,它穿透千百年时空之墙,永远照射在我们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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