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斯“必须失去双臂”辨——读清冈卓行的《米洛斯的维纳斯》

作者:湖南省岳阳市屈大附中 罗首成  时间:2008/6/17 21:26:10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3032
  引子:人教版高一语文第二册第四单元第16课是日本作家清冈卓行的《米洛斯的维纳斯》,文中的观点是“她为了如此秀丽迷人,必须失去双臂”。笔者任教本文时,发觉该观点有失偏颇,经查阅资料,反复思考,觉得有必要形成文章,一可以与广大同仁就此展开商讨,并提供某些借鉴;二可以让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创新思维,学会多角度深入地思考问题;三可以提升学生的审美情操与审美鉴赏力;四是在探究式的新课改阅读教学中,就如何指导学生进行阅读再创造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作用。
  关键词:维纳斯“必须失去双臂”观点偏颇
  对于维纳斯雕像,我曾临摹过他人的素描,也直接面对仔细端详画过她的石膏形体,她确实很美。不过,我与清冈卓行先生对维纳斯雕像美的鉴赏的看法不尽相同。
  美源于雕像本身
  “崇高的庄严,伟大的静穆(德国古典派评论家温克尔曼语)。”诚然,只要我们站到维纳斯的雕像前,就会油然而生这种感受。而这种感受基于她自身无限丰富的美质。
  英国美学家夏夫兹博里认为:凡是美的都是和谐的,比例合度的。维纳斯雕像采用细腻洁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质地优良;她体型修长健美,匀称和谐,上身与下身之比为0.618∶1,头部与全身之比为1∶8,是标准的美人身材;丰满的胸部,婀娜的腰身,腴润的臀部,构成标准的三围,体现出女性体型的曲线美;全身呈S形,姿态生动而富变化之美;衣纹柔和飘动,疏密有致,显示出体型线条的优美,与裸露光洁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照,富有韵律和节奏感,体现着青春的旺盛生命力之美。车尔尼雪夫斯基赞扬说:“她的轮廓的美胜过活人的美。”罗丹更是称赞道:“抚摸这座雕像的时候,几乎会觉得是温暖的。”她的形体美,是一种高度概括的艺术真实,是一种生活真实不可企及而令人只能仰慕的美。
  维纳斯是古希腊神话传说中的美神与爱神,是“美好、善良、正义”的化身。雕像的头部微微昂起,目光安详、自信而智慧,神情沉静、庄重而典雅,般配着她理想的造型,正好体现了维纳斯神“爱”与“美”完美结合的特质——崇高的精神美,圣洁的人性美。正是这种美,摄人心魄,催人奋进,给人以不断进取的自由向往与生命追求的力量。所以屠格涅夫说:“《米罗的维纳斯》比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更不容怀疑。”
  美的比例与结构所创造的形体美,酷似活人而又超出活人的神态毕肖、肌肤温润所拥有的艺术的真实美,以及展露的希腊人的思想、意志、品格的内在的精神与智慧美构筑了维纳斯雕像的美的永恒,足以给人恒久的美的享受、美的洗礼。
  失去双臂的残缺美
  维纳斯雕像被发现之时便失去了双臂。从最初来看,那确是一大憾事——“神品中之神品(罗丹语)”的雕像竟要失去两条玉臂。为此,曾经多少艺术家们欲复原那两条失去的手臂。然而,那一个个审慎的修复方案都被一一否定了,也就是说,再绝顶超世的艺术家也无法修复她的手臂了。
  虽然每一种复原的尝试都归于失败,但人们联想与想象的审美活动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而且愈来愈强烈,并从心理上早已拒绝了各种手臂哪怕是精美绝伦的玉臂的复接,因为她向人们暗示出她拥有那样一双而又绝非那样一双的可能存在的无数双这样美丽的手臂。中国传统艺术有“布白”之说,主张“计白当黑”、“以虚为实”、“疏能走马”。或许这就是无意而为的最大一“白”,最好一“白”。这一“白”就是未曾牵手的永远的恋人,就是不曾谋面的熟识的风景;这一“白”就是颜真卿外拓书法力聚的中空,就是蔡襄行草信扎“然于湖山佳致未忘耳”中那划破半行的“耳”的最后一笔形成的两处宽广空间;这一“白”就如中国诗歌的“白云深处有人家”“云深不知处”一样,可以绘就凡你能想到的她具有,你不能想到的她亦具有的无数美的画面;这一“白”就能“无中生有”,就是“大象无形”,给人无限的遐思,无止境的畅想,让人“从虚无中见出丰盈,见出无限生机、无限神秘和无限的美(《缺损见完整》刘真福)……
  可以这样说,维纳斯雕像臂断不断,断臂使她又获得了一种她自身不曾希冀的美感,具有了另一种审美价值,即由于断臂而不断创造着丰富着人们的想象之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残缺美。
  断臂才美——偏颇的美的诠释
  罗丹说:“看!奇迹中的奇迹!她是古典灵悟中的杰作,是理与情的结构,知与灵的合成,生命的乐章高洁而优雅的飘散着。现代学院的雕刻,既不了解希腊,也不了解自然,多么美丽的希腊女人!活在雕刻家的心境里。”是的,维纳斯雕像的至臻完美不容置疑,并且,残缺的想象美又最大限度地扩展了她审美的外延,不断丰富着她美的内容,使得她愈益光彩照人。
  不过,我们必须明白,断臂之美扩展了她的审美外延,也只是她审美外延的扩展。
  罗丹曾毅然砍去了一雕像的手臂(据说这手臂太美了),就为了突出主体,避免手臂过多地夺去观赏者的目光,以免产生喧宾夺主之嫌。如今维纳斯无意而失去双臂,却认为其审美价值主要在此的话,那么我不禁要问:我们是否该反罗丹之道而行之,给维纳斯一双手,哪怕是一双最糟糕的手?因为有了这双手,或许我们才不至于舍本求末、丢帅保车,才会收回目光,将目光重新投放到雕像的主体上。同时,如果按清冈卓行先生美必然要有所失的推理,那么其笑极尽其妙,观之让人浮想联翩心灵震撼的同是卢浮宫“镇宫三宝”的《蒙娜丽莎》又该失去点什么呢?依据先生对手的特殊意义与作用的分析:维纳斯正是失去了手而且只能是失去了手才创造了无与伦比的美,那胜利女神雕像(卢浮宫“镇宫三宝”之一)又做何解释,是否根本就不该与维纳斯雕像同列?因为她失去的是头颅,“不可能放射出变幻无穷的生命光彩(清冈卓行语)。”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无论《蒙娜丽莎》,还是“胜利女神”都与“维纳斯”一样具有崇高的审美地位。
  由此看来,清冈卓行先生所说的“她为了如此秀丽迷人,必须失去双臂”的看法是片面的,导致了对美的认识的主次不明、本末倒置,陷入了审美的误区:夸大局部的、附加的审美意义,忽视整体的、主要的审美内涵。其实,正是因为雕像本体极至的美才使我们有了复原手臂的想法和丰富的审美想象及其它各种审美需求的冲动。虽然残缺给我们带来了美的丰富的想象内容,但这种想象我们必然要考虑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竭尽所能想到的手臂要能为维纳斯所接受——而且不管最终能否采用,也不管手臂如何精美,你都要这样考虑的。也就是说,你可以有天花乱坠的想象,但这想象始终要受制于雕像本体(审美客体的最主要内容)的审美需求,或者说这想象始终是“爱屋及乌”中的“乌”,是“美人之贻”,而不能成为“屋”或“美人”。所以,对雕像主体的审美才是我们审美活动的主要方面,其审美理想与最高价值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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