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创造意识的萌芽

　　保护创造意识的萌芽
　　于漪
　　师：《南州六月荔枝丹》一文运用了多种说明方法，特别是引用，通篇运用多达十多处。请同学们在原来通读的基础上梳理一下，这些引用有何特点，在文中各起什么作用。
　　(生阅读思考，在书上作符号。) 
　　师：谁先说?不一定说周全。
　　生1：一开始就引用了白居易的《荔枝图序》。两个作用，一是和幼时印象中的荔枝对比，引起读者的兴趣，想知道荔枝究竟是怎样的水果；二是表明白居易描写的荔枝形态不完全正确，说明事物要讲究科学性，评述引用的不够正确的材料，也是为了更好地说明。曲曲折折，容易引起读者兴趣。
　　师：理解得很好。
　　生2：文中引用有特色，不仅数量多，而且和其他说明方法，如比喻、描写、对比等方法结为一体，显得更加具体生动。
　　师：能不能举例说明? 
　　生3：刚才同学说的引用，就是引用比喻描写的诗句。“绛囊”、“红星”、“珊瑚珠”、“飞焰欲横天”、“红云几万重”等都是比喻，引用它们说明荔枝成熟的色彩和成片树林的美丽。
　　师：你读得很仔细。“成熟”一词不可丢，因为只有成熟的荔枝才有如此美丽的色彩。
　　生4：引用唐代杜牧的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是嘲讽，但也是用来与白居易说的“一日而色变，二日而香变……”作对比，说明荔枝不耐贮藏，妃子要吃，皇帝只好用特权飞骑快送。引用诗中反映的确凿的史实来说明，文学性更强。
　　生5：你们尽说赞美的话，我有不同的看法。
　　师：好啊，请发表。
　　生5：引用是一种说明方法，为了说明某个事物，当然可以用，但一篇文章用那么多，实在没有必要。老师不是说过，任何一种修辞方法、说明方法的运用，都要根据写作内容的需要，过了头，架床叠屋，效果适得其反。
　　师：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 
　　生5：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这篇说明文内容已经够复杂的了，从荔枝的生态说到荔枝的生产，生态说明也够复杂的，说了八九样东西，什么外壳、颜色、形体、果实怎样怎样；生产的说明也不简单，也是好些内容。说明就是要让读者明白。可现在弄了一大堆的诗文，读的时候我累死了，我已经要绞尽脑汁了，怎么像障碍赛跑一样，跑几步就要看注释，不然就读不下去。
　　师：你能畅谈自己的看法，很好，不过……
　　生6：我读的时候也和他一样，有这种感觉，引用得太多，就成了累赘。
　　师：引用是说明的一种有效方法，要引得可靠，引得精当，这都没有错。这篇文章之所以引用的资料很多，一是由内容所决定。说明的方面比较多，信手拈来，你可能会产生错觉。二是增强文艺性。高士其说，科学小品是“科学和文学结合之子”，旁征博引，为的是达到艺术地宣传科学的境界。阅读时，我们有这点困难不足为奇，毕竟我们接触到的诗文很有限，文化积淀不够，读多了，逐步积累，这种状况就会大有改进。
　　(生沉默了，只有生5以极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老师总有理!”) 
　　(师没答理，课正常进行。) 
　　当时没感到有问题，还自以为对学生阅读作了指导，今日看来，毛病真不少。
　　首先，没有充分尊重学生的意见。学生袒露胸怀谈自己的看法是很不容易的。不反复思考，不鼓足勇气，要在大庭广众之间直言不讳，是做不到的。学生没有否定引用在文中的作用，只是觉得有些偏多，有些偏难，那就应趁势让学生举一两个例子说明，也可启发大家辨别。有的虽未明说引用，学生一看就明白，不必探究。如文章标题“南州六月荔枝丹”，注释写引自明朝陈晖《荔枝》诗，学生虽不掌握全诗内容(南州六月荔枝丹，万颗累累簇更团。绛雪艳浮红锦烂，玉壶光莹水晶寒……)，但荔枝生产的地点、季节、色彩，一目了然，与以“荔枝”为题比较，诗情画意得多。学生阅读的难处在于所引的诗文、资料实在不熟悉。大段引述，学生可能了解点来龙去脉，难度会降低，而文中为了说明的需要，或摘句，或意引，或分段截取引用，难度就大增。教学本身就应帮助学生排除困难，我却说了几句拎空的话，难度、障碍，搁在那儿没有管。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呢?那是由于我思维定势的缘故。“老师总有理”这句话是击中要害的。备课，钻研教材，可说是“一个心眼为作者”，总是千方百计找优点，找特色，从内容到语言，从构思到结构到表现方法，一套一套，自圆其说，常有理，总有理，学生已司空见惯，不足为怪。课文嘛，文质兼美，当然不应挑剔。教师的思维定势、思维缺陷，对学生起着负面的不良影响。
　　课上这个环节的处理最可悲的不是判别引用的是与非，而是有意无意之间抑制乃至扼杀了学生的求异思维。语文教学的弊病之一是太强调求同，趋同已成为一种习惯。就好像标准化试题、标准答案一样，语文太信奉标准答案，语文教师就可以废除，让机器代劳就行。课文是静态的，阅读是动态的，如果阅读者完全对作者唯命是从，那还会有什么独特的看法，独特的见解?人云亦云，一味求同，没有疑问，哪来创造?在教育一刀切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下，要能有点不同看法已十分稀罕，十分宝贵，怎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加以抑制?抑制的不是某些知识的增减，抑制打击的是一颗求学征途中追求真知的心。
　　平时总讲要培养学生创新意识，可做的时候却常常背道而驰。课堂教学中学生完全有发挥自己聪明才智的机遇与空间，遗憾的是往往自己“麻木不仁”，无意中掐掉了机遇，剥夺了空间，让创造意识的萌芽轻易流失。教训要记取，牢记：保护，悉心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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