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塾》课堂瞬间

　　满腔春思关不住，怎一个“闹”字了得
　　————《闺塾》课堂瞬间
　　师：《闺塾》一出戏又名“闹学”或“春香闹学” ，此文的阅读突破点在于“闹”字。此一“闹”，人物性格，剧情冲突，思想内容一一显露无遗。请同学们速读课文，找出春香闹学的地方圈点勾划，看看她是怎么个闹法。
　　生1：春香对读书本就不感兴趣，她诅咒“昔氏贤文，把人禁杀”，嘟哝着上场。当陈最良用大道理把她和丽娘训斥一通后，春香不以为然，顶嘴道：“知道了。今夜不睡，三更时分，请先生上书。”话中带刺，木讷迂腐的陈最良被弄得无言以对。
　　师：春香态度很端正嘛！老师一责怪，她就答应了，还表态“三更时分，请先生上书”，怎么会是闹呢？（生笑）半夜三更，人们都在睡觉呢？春香对老师有情绪，说反话表达对老师的不满，让老师很尴尬，最后只好作罢。这可谓课前的“小闹”。下一闹？
　　生2：在春香追逼下，陈最良自丧其尊“作鸠声”，春香乐不可支“学鸠声”，已过耳顺之年的龙钟老头和一个青春焕发的伴读婢女同台叽叽咕咕学鸟叫，是何等滑稽的场面!陈最良乱解“君子好逑”，春香从生活经验出发明知故问：君子“为甚好好求”“幽闲女子”?这个敏感话题问得陈最良十分狼狈无言以对，春香被厉声喝止。这是春香在“讲诗”时的诨闹。
　　生3：我认为“模字”学习中也有春香的“闹”。陈最良要春香取文房四宝，她偏偏取来女子化妆用的“螺子黛”“画眉细笔”，这是一闹。老师要她临，她却领了“出恭牌”，跑到花园去玩耍，这是二闹。老师教训她和杜丽娘书要苦读，要囊萤趁月，要悬梁刺股，她却挖苦老师“比你悬了梁，损头发，刺了股，添疤痆，有甚光华”，这是三闹。“课堂上”她扰乱杜丽娘：“小姐，你听一声声卖花，把读书声差。”这是四闹。当陈最良训斥她“又引逗小姐哩，待俺当真打一下”时，她却将老师的荆条抢来摔到地上，这是五闹，也是“闹”的高潮。
　　师：同学们读书很仔细，真是怎一个“闹”字了得。我想问，除了春香的“闹”，戏文中能否再体味出其他“闹”来？
　　生4：从戏文中看，我觉得老腐儒陈最良也是在胡闹。
　　师：“腐儒”一词用得好。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塾师，他怎么会胡闹呢？岂不有失身份？
　　生5：他胡解《诗经》，“逑”就被他解错了，应是“配偶”，他解成了“求他”。还有他在课堂上学鸠叫，在当时，我想与他的身份很不相称，不是胡闹吗？此其一。其二，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对笔墨纸砚应了如指掌，但他连“薛涛笺”和砚的“泪眼”也不明白，岂不是胡闹？
　　师：同学们同意这种看法吗？戏文中还有其他“闹”吗？
　　生6：我认为有道理。我想这位老先生读书时大概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且他在教学内容和方式上都拼命维护封建礼教，维护程朱理学，加之春香的插科打诨，所以反而出现“胡闹”的情况。 
　　生7：我发现表面文静而又聪慧的杜丽娘也在“闹”，不过她不像春香那样表现出来，她很会掩饰，她的“闹”我们不妨称之“心闹”。
　　师：能透过现象看人物的内心世界，高人一筹。能给同学们具体谈谈吗？
　　生8：杜丽娘听陈最良讲诗，她要求老师“敷演”《诗经》大意，即是要老师对《诗经》加以发挥，就是不满足老师的“依注解书”，说明她的内心世界受到《关雎》篇的朦胧的触动，内心要老师往深处讲解；当老师引经据典、东扯西拉进行讲解时，她又说“这经文偌多”，这又在内心中透露出对老师这种解释的厌烦情绪和不满情感。我想这些都是杜丽娘内心青春的萌动，是“心闹”。
　　生9：刚才这位同学说的是“讲”过程中杜丽娘小姐的“心闹”，我从“模字”过程中，看出杜丽娘和春香的开玩笑，以及她要为“师母绣对鞋儿上寿”也是“心闹”的表现。你想，春香临帖时说：“待俺写个奴婢学夫人。”杜丽娘接上了茬：“还早哩！”这“还早哩”潜台词意蕴丰富，冬烘腐儒陈最良是决不会听出来的：它字面上是说春香字写得太差，深层的意思是在讥笑春香小小年纪就急着当“夫人”，丢不丢人呀？当着老师的面，小姐和丫鬟竟开起这样的玩笑，你们想杜丽娘心里在想什么？（生笑）
　　师：不错，读戏文要去领悟戏文的潜台词。那杜丽娘要为师母“绣对鞋儿上寿”又如何理解？
　　生10：老师，杜丽娘是在“课堂上”学习临帖，临帖不专心，忽然要问“师母尊年”，又要“对鞋儿”给师母“上寿”，这不是典型的上课思想开小差的表现吗？这不是“心闹”？只是她的“闹”掩饰得很巧妙，女孩子那种特有的乖巧可爱也在这“闹”中表现出来了。
　　生11：杜丽娘的“心闹”还表现在她想去花园玩耍，只不过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能克制自己，你看，待陈最良一走，她就急不可耐地问春香：“俺且问你那花园在哪里？”并且感叹“原来有这等一个所在”。
　　生12： 老师，春香、陈最良和杜丽娘都在闹，那么谁是这出“闹”戏真正的主角呢？
　　生13：这出戏又名“春香闹学”，而且春香“闹”的戏份最多，这“主角”当然非春香莫属了。
　　生14：谁是主角大概还不能仅凭戏名和戏份来决定吧！春香之“闹”，闹在明处，闹得欢快。但我个人认为，作者“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貌似旁观者的杜丽娘，表面顺从文静，内心却是一片春心荡漾，她才是“闹”的真正主角。没有她的默许、纵容、支持，春香未必敢“闹”，敢“闹”也未必“闹”得起来。春香是丽娘的影子，春香之“闹”，其实是丽娘之“闹”的曲折反映。
　　师：同学们的思考很深入而且有争鸣，这很好！我也认为杜丽娘才是“闹”的真正主角。由于两人地位、身份、教养的不同，注定丽娘不可能如春香般明闹、诨闹、大闹，丽娘之“闹”，闹在暗处，闹得文雅，闹得巧妙。写春香，写陈最良，写闹学，都是为了写丽娘的心理变化，这才有后面那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关于“闹”大家还有没有其他的思考？
　　生15：刚才大家谈到“花园”，我就琢磨，戏文中不仅人“闹”，花园大概也是春意“喧闹”吧。
　　师：体味戏文中的人物是离不开他们生存的自然环境的，这位同学思考问题很全面。你能阐释一下吗？
　　生16：陈最良上场的诗有两句：“蚁上案头沿砚水，蜂穿窗眼咂瓶花”。可谓春光明媚，蚁蜂喧嚷。窗外，不时传进“卖花声”，那是春天的呼唤。大花园里，“绕的流觞曲水，面着太湖山石”，“名花异草，委实华丽”。书房内外不啻两重天地。这喧闹的春色和杜丽娘内心的喧闹相映衬，唤醒杜丽娘憧憬青春的生命。
　　师：既然有自然环境，从“知人论世”这一原则出发，我想也应有社会环境吧。
　　生17：《牡丹亭》是汤显祖16世纪末的一部浪漫主义杰作。16世纪末，明代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其激进思想、民主意识、人文观念已露端倪，人物的“闹”，特别是杜丽娘的“心闹”表明作者对他反映的社会生活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是对禁锢青年人身心的社会现实的一种批判，也是对封建礼教的鞭挞和嘲讽。因此，认识人物不能离开这社会的“纷闹”。
　　师：三个人物一台戏，闺塾成了笑“闹”的场所，教化成了可笑的“闹”剧。春香的诨闹，闹出了她的率直泼辣；陈最良胡闹，闹出他的保守迂腐；杜丽娘的心闹，闹出她青春的萌动；春意喧闹，闹出封建家长制对青年人身的禁锢；社会的纷闹，闹出了青年人要冲破封建礼教的信心。这一切就这样从滑稽的情节中，从人物的科诨中表现出来。《闺塾》一出戏，说经解诗是其“筋节”，其中春香诨“闹”、丽娘巧“闹”、陈最良胡“闹”，再加上春光“喧闹”，社会“纷闹”。这一切，又使丽娘的内心腾闹。剧中人物七情生动之微，就在这一“闹”中婉曲地传出，真可谓“满腔春思关不住，怎一个“闹”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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