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月华水悠悠

作者:湛江市麻章区一中语文组 蒋建文  时间:2007/12/7 12:45:40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1067
  一
  试问,千古之间,苍穹之下,谁能诗词书画独领风骚;谁能历经宦海浮沉却依旧宠辱不惊;谁能在一千后仍在在街小巷成为人们雅俗共赏的对象。
  陶渊明不能,李白不能,杜甫也不能。他们留下的是一个个的墓志名,而你留下的却是千古一来未曾离去的鲜活的容颜。惟有你——东坡,一个在千年后仍被许多女子翘首投胎牵手红尘的人。今夜依然有人泪流满面守着明月叩拜你的英姿。不问苍天为何生,只问你为何照苍天。
  二
  大唐的风烟已逝,连同她的繁华和她的那些曾经耀眼的星辰,迎面走来的是文人驰骋的大宋,涌现出大批闪亮中国历史上的官员,如寇准、范仲淹、包拯、等等伟大的名字。她牵着目光深邃,一脸冷峻,风神俊朗,一袭青衫,几缕美髯的你从西蜀的山水间衣袂飘飘深情款款地走来。这个注定属于你的时代由于你而顿生豪迈而又风情万种之色。
  你集天地之灵气,演日月之精华,大宋的天空由于你这颗巨星而光耀千古。
  你的词,一改唐五代以来词的侬丽香艳之气,开创了大江东去的豪放之音。纳屈子之浩然,陶翁之淡远,太白之超迈,杜叟之沉郁,轻蘸淡墨,巨笔一点,就点出北宋的半壁繁华,与南宋的辛弃疾并称“苏辛”。
  你的文,把山水的灵秀和人生的玄妙推向了极致。“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然人生短暂,世事无常,又有何防?“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轻裘雕鞍,纵马轻狂的过往你已经忘了,只有这明月清风的此刻才是心之向往!唐宋八大家少了你将黯然失色。
  你的诗,道出了那“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无穷理趣,“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清丽,是诗坛的一道绝妙的风景。与江西诗派的黄庭坚并称“苏黄”。
  你的书法,外化你强烈的个性、完美的人格,和精深博大的学养,雄健、朴拙、凝重、端庄杂流丽,刚健含婀娜。因此被尊为书法“宋四家”之首。
  你的画,寄寓对宇宙的参悟和一腔赤子的天真,平远中自有一份超然的深远和高远。和画竹名家文同同为“湖州画派”的代表人物。
  一个人如果能够在其中的任何一个方面达到你苏子的高度就足以让人仰视了,然而你却“诗、词、文、书、画”五绝天下,你凭着独步天下的“武功”让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黯然失色,让多少文人墨客俯首称臣。
  可是,尽管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就是当时的文坛欧阳修也不得不说:“老夫当退让此人,使之出人头地。”然后又对儿子说:“三十年后,就没有人再谈论我了,那时谈论的是苏轼。”就连仁宗皇帝见到你们兄弟时,高兴地对左右说:“我为我的儿子找了两个宰相。”这样的才能应该享受到文曲星的待遇,官运亨通,名利显赫朝廷,可是命运却为你展示了一条通幽曲径。幽在苦难与风雨之处。
  三
  国家不幸诗家幸,生活不幸文章幸这大概是人世间一种独特的二律背反吧。自从你进入官场的那刻,我们仿佛看到你一生在不停地收拾行囊,奔波在中国的大小道上,也许这是你这样有骨气的文人从政的注定宿命。一贬再贬,你的身上浓缩了中国文人所有的苦难。
  木秀于林风必催,尤其是在政治纷争的年代,党派之间党同伐异不遗余力打击打手排除异己,是所有专制社会经典的中国式功夫。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问是非不问善恶,只要能铲除对手就是最大的道义。在铲除与反铲除的斗争中朝廷国家成了名利的角逐场和生死搏斗的生死场。整个国家机器被窃取,成了用来斗争的工具,所谓的民生也只是他们用来打击对手的一个堂而皇之的美名。到头来最终受伤的是天下黎民百姓。尽管你有“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壮志,可是在新旧两党斗争的中要实现你的抱负,似乎比登天还难。因为在你的眼里只有是非只有善恶,没有自己的利益政党这棵好乘凉的大树。
  面对新党的改革你上书力陈新法之害。书曰:“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薄厚,不在乎穷与贫。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要求神宗权衡轻重,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要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你相信的是人性。改革派王安石当宰相时,他很欣赏你的才华,也很看重你这个同门兄弟(王安石和苏轼同出于欧阳修门下),你本可以平步青云的,但你没有,你不能容忍百姓一路的号哭(王的改革有些激烈,触动了当权者的利益同时,也让老百姓不能接受),多次上书直陈其弊害,在那个呼唤改革最强音的时代,你却偏偏站出来泼冷水,显得是多么不合时宜,这样的人命运是悲剧性的,历史不止一次地证明。你说:“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你不做流水,你要做松柏。司马光上台后,旧党当政,废除了王安石的新法,打击变法派的活动,自然也极力拉拢你,此时,如果你依附司马光自然也会前程似锦,但你仍然不改你的松柏之志,依然不顾现实,对司马光不顾实际,以“尽废新法而后快”的事提出反对意见。以致于他们怀疑你视为他们朋党的立场。你的立场就是你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你是一个永远与现实坐跷跷板的人!
  一个人的党是势单力薄的,经不起大风大浪的冲击。既不投靠新党又不依附旧党在夹缝中生存的处境是危险的,犹如一个人在大风大浪中漂泊。灾难一轮又一轮地在你生命的舞台上演。新党拿你这个不唱赞歌的夜莺开刀,元丰二年,官场和文坛的污水一齐向你泼来,以诗讽刺新法,“玩弄朝廷,讥嘲国家大事”,“文字毁谤君相”莫须有的罪名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企图置你于死地。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文字狱——乌台诗案,扼杀良知的阴谋。前后103天九死一生,几濒临被砍头的境地,有一位和你同关一个牢房的官员,耳闻审询你的过程,写下这样的诗句“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我们可以想象,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你都备受摧残。旧党执政后,你被招入朝,由于你对于旧派人物对新派变法的矫枉过正的一味否定的不满,引起了旧派的猜忌和排挤,只好请求外放。元祐八年,新党重新执政,打击旧党,而你被打入了旧党一派,被一贬再贬,绍圣元年被贬到惠州、新党觉得这一处罚还不够重,于是在你62岁时,在随你的两位妻子已先后去世,跟随你的红颜知己王朝云也已在惠州离开了人间之后。你不得不就着残弱之躯与家人痛苦诀别,孤身携带着幼子乘船又被贬到语言不通缺衣少食住在桄榔林食芋饮水吃蝙蝠肉,老鼠肉的儋州(海南岛)。一直到元符三年哲宗去世,徽宗继位,才将你赦免,却不幸病逝于回朝的途中——常州,风波乍歇,山林肃穆,天地动容,一代天才溘然长逝,身前的荣辱悲欢都化为烟云,身后的功业人格却铭刻天地。
  一生在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黄州、颍州、扬州、定州惠州、儋州等地奔波。被贬十多次,平均不到三年换个地方,从北到南在荒凉的古道上留下你匆匆而疲惫的足迹。你究竟何罪呢,“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你弟弟如是说,还有一大罪就是“忠规谠论,挺挺大节,群臣无出其右。”高风亮节敢言不平之事。故“为小人忌恶排挤,不得安于朝廷之上。”
  如果你在这一泼一泼的污水中变黑,在一次次的打击中沉沦下去,那你就不是那个把所有的向往都寄托在这个人身上的东坡了,所以才出现了“东坡肉”、“东坡鱼”、“东坡饼”……不仅如此,我们还编造出了一个“苏小妹”,编造出这个才女洞房夜难倒秦少游,津津乐道。而事实上,“苏小妹”在历史中是不存在的,而我们说“苏小妹”的才华,不就是为了你东坡的才华吗?
  一切最终交给历史,不管生前是张牙舞爪还是悲苦惨淡,在你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人们都在寻觅着你的足迹,追寻着你先哲的灵气,有你的地方就是传奇。
  四
  苦难是人生向神和兽的十字路口,是天国与地狱的分界线,人在这里经历着最严酷的锤炼,上升或堕落,升华与毁灭。这里有千万种蛊惑与恐怖,无数的软弱者沉了,只有坚强者才能泅过苦难的大海,对坚强者来说苦难是他显身手的地方,而对于软弱者来说,只能在苦难中默默灭亡,真正的苦难属于智慧者,哲人在苦难中沉思了人类的力量与软弱,但无知的庸人在苦难中只是一副死相和挣扎。而你在苦难面前,在生命的左岸和右岸之间,从容地做了一个摆渡者,长篙一点,繁华付水,而自己却翩然靠岸,守住了那个乐观、持重、朴拙、豁达、天真的自我!
  人生有它固然的悲剧性,生命的短暂,生活的不如意,意想不到的灾难,谁也难一避免,这就是人世,所以郁达夫说,人生是悲剧的结晶。人生是悲剧的但不是为悲剧而生的。这需要我们不断地超越。
  面对现实太乐观是幼稚,悲观又何必。惟有达观才能才是真正的人生。抗命不可能,顺命太轻闲,遵命得认真,唯有乐命,乐命最是自由自在。
  李白太乐观了,只知道盲目地自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面对现实的不如意选择一味地逃避,到处游山玩水。这是一种幼稚,幻想统治阶级登门拜访,三顾茅庐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显然是不现实的。惟有你苏轼才是真正的大儒积极救世,尽管你也看不惯新党和旧党在庙堂之上的种种行为,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但你不弃民于不顾,主动去江湖服务于民。不怪责于自己的命运,而是轻笔一划,在自己的命运的园子里开垦出了生机。所到之处,致力于地方性的赈济救荒,建立病坊(提供免费医疗的地方),兴修水利,整顿军纪,做出一番番不出卖良心的实事,苏堤无言,也记得苏轼的功绩,定州无言,却记得苏轼的一番整饬,军备肃然!你也可以泛舟江湖,吟诗作赋,但这不叫你苏轼,社会的进步文明的发展终究是有良知的人扛出来的。
  同样是面对风雨,面对打击怀才不遇多少文人一蹶不振,他们都是悲观的。屈原跳进了汨罗江,贾谊苦闷彷徨,柳宗元意志消沉,李贺蓬头垢面,义山终生郁闷,而你却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随处可以生根,随处可以施惠于民。一面是救世,一面是自救。命运的园子再怎么遭受洪水猛兽的侵袭却依然高歌,在一次次被侵袭后的园子里又一次次地开垦、播种、承建家园,闪亮一方,烛照一方。对宇宙人生,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积极入世入乎其内,故有生气。不断超脱出乎其外,故有高致。所以你能积极地救世,又能不拘束于物,潇洒自如。贬黄州、没有官俸、于是便开荒于团练营的东坡,还自称“东坡居士”,大有“审容膝之易安”的乐趣。途中遇雨,“同行皆狼狈”,而你却仗藜徐步,引以为乐:“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被贬惠州,你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贬到谵州,你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如此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谁能作到?“也无风雨也无晴”,如此的举重若轻,大无大有,哪个能行?我知道,屈原做不到,李白也做不到。屈原耿耿于“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仿佛自己是泰山极顶上最高的一棵松树,整个一个孤标傲世,终于成为一个“风必摧之”的林中秀木也就不奇怪了。李白只会在“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这样走投无路的时刻“拔剑四顾心茫然”,在奉诏入京,授待诏翰林时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几乎是得意忘形;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他侍奉的倒不是权贵,是皇上,是皇妃!他们终究还是逃脱不了“名利”二字。而你却不是,在几度浮沉的宦海中,顶多感叹“人生如梦”,便去“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去了,连个牢骚也没有。即使在病中,也是一片笑容:“寂寂东坡一病翁,白须消散满霜风。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哪知是酒红”,看,这不是个捂嘴窃笑的老顽童嘛!真正的洒脱不是整天在大街上撒着袖子,也不是在苦难来临之时,消沉绝望逃避,而是超脱苦难,积极开展自救,用微笑埋葬痛苦。摆脱俗世之中那个“小我”,靠近那个超越了一己兴衰荣败的达观超脱的“大我”,做飘渺的孤鸿横渡人世的悲欢,做飘然的智者笑对蜗角虚名,做世外的高人斜睨人生沉浮,做红尘的过客留下千古风流。
  常人在苦劳之后,倒下去想睡觉,而你去耸耸肩,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站在宇宙的中央,参照万物;又将万物聚敛于内心,外与内,远与近,宇宙与人生在你身上得到了很好的统一。
  人不是为苦而生,也不是为苦而活,生命这个园子,你开垦的力度有多大,它就有多精彩。
  五
  你一生不演政客也不演小人,主角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一个率真的自己。敢爱敢恨,敢怒敢言。王安石、司马光做不到,尽管他们也有出众的才华,可是他们一生演的不是自己,而是政治,带有功利性的政治这个角色一直存在他们身上,以致终生不如意。
  李白比不上你的还有你的真情,他只知道且放白青崖间,须行即骑之方名山。一生漂泊,放荡不羁爱恨于牵挂之外。
  一生钟爱自己的三个红颜知己,十年后仍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思念着自己的弟弟吟诵出了《千古明月几时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面对着一般人:“吾上可陪玉 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多情的你在情感的长路上跋涉得如此投入,然无情未必真名士,情重是对人生的一种珍视,是有尽之身对永恒之情的真诚啜饮,任世间繁华万千,只取那一瓢真情,让甘冽的滋味不负人生如寄。纵使历尽沧海,至少泪也真情,笑也真情!
  敢于付出真情的人生也会收获真情,敢于付出真情的人生才会真正的精彩,敢于付出真情的人生才会有如此张扬而绚丽。
  多情的你已走远,那个在月下单衣试酒的你,携人生的一肩风霜任云卷云舒,那个醉卧溪云琴岗的你,拂心灵的一襟悲喜对花落花开,清夜无尘,真情有声,在你的生命和诗篇里回响。
  若干年过去了,岁月的尘埃抹去了多少熟悉的面容,可你依旧在人们的街头巷尾。也许只有在离开了地球后,才知道地球的引力有多大。你头上那轮明月依旧照耀当空,清辉亮亮,陪伴着千古以来多少是失眠的人。在你离开一千年后,现代的夸父们在追逐名利的路上蝇营狗苟,苟延残喘,你的声音依旧医治伤痕累累的身心,让失意的人振奋,让贫瘠的人富有,让困惑的人清醒。
  六
  我们有广袤的天空,辽阔的大地,茂密的森林,清澈的湖泊,它们是我们生存的家园。我们也有能热肠问人世,冷眼观得失的苏子,他构筑了我们不倒的精神家园。
  苏子在天堂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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