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尽的苏轼
作者:不详 时间:2007/10/20 20:50:02 来源:会员转发 人气:13916
“苏轼何罪?独名太高!”苏辙如是说,然而苏辙即使不说,历史的双眸清澈无邪,不会不记得苏轼这一生挺挺大节,忠规谠论,但为小人忌挤,使不安于朝廷,木秀于林,独树一帜,终成仕途坎坷多舛。然而,如果苏轼做官做得太顺,这世间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高官清官,可正因为这无数的坎坷历练,成就了苏轼不朽的传奇!
青衫磊落的他,仿佛正从风雨的郊外走来,竹仗芒鞋,“回首向来萧索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就这样一蓑风雨,走向他曾经憧憬过的“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的闲人野趣。
然而,同样是面对风雨,谢灵运选择了去“身在江湖之上,心居于魏阙之下”的工丽的山水诗中去消磨个体生命,陶渊明选择了去“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世外桃源去独善其身,退隐田园,而苏轼没有逃,虽然生活在“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的环境中,他却能遵从心灵的指引,实现对人生的积极的观照和超越,在生命的左岸和右岸之间,从容地做了一个摆渡者,长篙一点,繁华付水,而自己却翩然靠岸,守住了那个乐观、持重、朴拙、豁达、天真的自我!
同样是面对风雨,多少文人一蹶不振,屈原跳进了汨罗江,贾谊苦闷彷徨,柳宗元意志消沉,李贺蓬头垢面,义山终生郁闷,然而,苏轼所受的苦难和逼害,和他的名声是成正比的。乌台诗案是飞来横祸,九死一生。有一位和东坡同关一个牢房的官员,耳闻审询东坡的过程,写下这样的诗句“遥怜北户吴兴守,诟辱通宵不忍闻。”我们可以想象,不论是肉体,还是精神,苏东坡都备受摧残。被贬黄州,等同犯,“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还得亲自耕种养家,有如一个农夫。远谪海南,没衣没药无食,几乎客死海角天涯。打击是一串串,逼害是接踵而来,贾谊死了,柳宗元死了,李贺死了,李商隐也死了,但苏东坡没有死。苦难和逼害,没能将苏东坡打垮,却让他更加乐观豁达,回顾自已颠沛一生反而引为自豪:“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同样的面对风雨,既不是逆来顺受,也不是随遇而安,而是用超然的态度,以平常心对待,自身的精神力量,和心灵光彩让苦难变得黯然无色,苦难是更大的磨砺,而豁达乐观,荣辱不惊也是一种养身之道吧?不然,遭受重重打击的杜甫就百年多病,客死江湖,而曹雪芹呕心沥血,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在一把心酸泪中凄然远逝。
同样的面对风雨,他没有做骑墙派,坚持了自己的人格和心志,他追求的不是个人的地位和功名,而是处穷而不忘兼济天下之志。 光明磊落,一世坦荡,他更能积极处世,超然物外,旷达乐观,身处逆境而能保持心境的安适,超脱于世俗的苦乐和生死之外,追求进入一种超功利、超世俗的自由的精神境界。
同样是面对风雨,他能够埋首沉心,和诗词歌赋相依为命,一面体验着“诗能穷人”的尴尬处境,一面又轩昂着“诗穷而后工”的独特感受,这样独特的人生价值观,是他的灵魂和气度,是他的气骨和诗胆。所以,千年之后,他的丰富和深沉,天真和质朴仍如封存的醇酒,浓香醉人!
也许正是一蓑风雨,铸就了一个旷世奇才,一个士大夫心神往的人格典范,一个民间妇孺喜闻乐道的豪士雅客,一个有一派刚直不屈执著风节的政客、一个有着一颗善于解脱的智慧心灵的智者,和一个有着一副眼见天下无一个不是好人
的善良心肠的天真稚童!
无情未必真名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简单的词句,挚情的话语,深沉的凄怆,人生最凄惶处莫过于这样的生死茫茫,天人永隔,然而“天若有情天也老”,正因为上天无情,才显得人间有爱。这爱能够超越生死,抵达灵魂,变短暂为永恒,化腐朽为神奇,非有情之人不能深味,非衷情之人不能体察,非挚情之人不能拥有。
正因为情到深处,不能自己,才从多情的心扉里迸发出这样的伤情断肠的话语,最动人的情感,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王弗何幸,担此深情!
她是苏轼的结发妻子,十五岁就嫁给了苏轼,是青神县中岩书院老师王方的女儿,而她所嫁的苏轼是一个以爱情为美食的美食家,是一个浪漫的月夜徘徊者,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是一个天真质朴的稚童,盼望着王弗能够带给他期待神往的红袖添香的温存,带给他牵魂引魄的心灵相偎,带给他两情相悦的惊喜。
大宋的夜晚,和无数个清凉的夜晚一样的浪漫,苏轼挑灯读妻,他希望她是一本读不完的书,然而他错了,王弗固执地要他读书,一夜一夜地陪他熬下去,她是一个理性主义者,她要所嫁的男人出人头地,所以陪读的她比他还要专心,苏轼无由地感动,埋首书本,换得了进士的功名,王弗笑了,大宋那无数个耿耿良夜的美好期盼随岁月湮没。这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和一个率性的男人之间的无法言说的不完美。
虽然遗憾,但聪明能干的王弗给了苏轼实实在在的人间生活,让苏轼踏实安心地出官入仕,并给了苏轼许多善意的提醒和帮助,11年之后,王弗撒手西去,留下一个六岁的儿子和一个残破的家庭,苏轼骤失爱侣,伤心欲绝,在她埋骨的短松岗上亲手植下了三万株松苗,三万株啊,多少的爱和牵挂就这样留在了那里,时光无言,结发之情自在极深处。
于是,才有了十年以后的这首《江城子 记梦》,“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才有了“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的沧桑心路,才有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的肝肠寸断,才有了“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十年之后,那短松岗的松涛阵阵,也在代词人一哭,而王弗依旧清秀端庄,聪敏娴静,在词人的记忆里于轩窗下梳妆。词能感人也是因为是心灵的恣情一恸,惟其是恸,方显深挚,方显深厚,方能千古共记这份情重。
上天从来都是厚待这样的多情的人,苏轼的生命里走来了第二个女性,她是王弗的堂妹王闰之,贤淑温厚,尤其待苏轼前妻之子犹如己出,在苏轼身被“乌台诗案”是日子里,在苏轼被贬黄州的艰辛里,她的温柔是寒冷的冬季那温煦的阳光,繁华时如是,落魄时如是。
王闰之和王弗的家乡都是眉州青神,那里江山秀美,岷江穿境而过。山岭青翠,碧水孱湲,佳气葱郁,生于江畔人家的王闰之,在苏轼眼里,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就是山间漫天灿然的曼陀花。然而,王闰之也如花般凋零了,苏轼悲痛地在悼词中立下誓言:生则同室,死则同穴。死后百日,又请画家李公麟画了十张足以传世的罗汉像献给妻子的亡魂,苏轼再遭沉重打击,“泪尽目干” 并终于在十一年后由苏辙将停放在京西一座寺庙里的王闰之的灵柩与苏轼埋在了一起,真正实现了生则同室,死则同穴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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