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的“九悲”
作者:李茂略 时间:2007/11/12 10:43:46 来源:会员原创 人气:1867
一、以“兴”起悲
诗的开篇用比兴的手法,定下了全诗悲的基调。“孔雀东南飞,五一徘徊”,既是沿用《诗经》中常用的起兴手法,“先言它物以引出所咏之物”,又是比喻情意绵绵的夫妻间的依依惜别,表现了主人公的痛苦与悲伤、无奈与依恋,令人黯然神伤。“悲”成为贯穿全诗的感情线索,情调凄婉悲戚,诗中对还具体描绘的句子:“出门登本去,涕落百余行。”“举手长劳,二情同依依”,此情此景,两人最后分别时达到了高潮,“执手分道去,各自还家门。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暗示了故事的悲剧结局。
二、以“才”衬悲
诗中两次写刘兰芝的能干、多才,不惜笔墨,大肆铺排,先自述“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收。”又以刘母之口言“十三教汝织,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知礼仪”,塑造了一个知书达礼,多才多艺的女性形象。
来到焦家后,“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奉事循公姥,昼夜勤作息”,刘兰芝不仅多才能干,而且辛勤劳作。被迫再嫁时,赶制嫁衣,“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朝成乡夹裙,晚成单罗衫。”
刘兰芝如此多才和勤劳,却被“便可速遣之,遣之慎莫留”,是其悲剧命运的开端。诗中对其“才”和“勤”的描写,反衬出被“遣”的可悲性。
三、以“美”衬悲
诗中描写刘兰芝的美,极尽铺陈之能事:“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账,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红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刘兰芝精心打扮,显得那样平静,是一种掩盖着内心巨大悲伤的平静。
物美人更美,决不会比所谓“可怜体无比”的秦罗敷逊色,但为什么要被取代呢?刘兰芝想不通,读者想不通。“守节情不移”的刘兰芝下一步怎么走呢?命运将会如何呢?天地之大,何处得以安身?何处是归宿?美丽善良的刘兰芝心中唯有悲了,读者心中只有哀了。
四、以“善”衬悲
刘兰芝是善良的,对于突如其灵的无端被“遣”心中只有“苦悲”和冤屈,只有顺受。特别是对不容她的焦母,刘兰芝不仅没有怨恨之言,而且临别时向焦母表示自责,表达记挂之情,并嘱托小姑子,要好好服待老人家。诗中写刘兰芝临别时上堂拜阿母:“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叮嘱小姑子:“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言毕,“泪落连珠子”,“涕落百余行”,这是刘兰芝心中的无限悲苦之泪,是抑制不住的伤心之泪,是对“善”的祭奠之泪。
五、以“爱”衬悲
我们再来看焦刘夫妻之间的感情,府吏 “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度,黄泉共为友。”“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取!”“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新妇:“感君区区怀!君既菪见录,不久望君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两人“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多么恩爱的一对,誓言“黄泉为友”,决心白头偕老,以坚定的“磐石”和坚韧的“蒲苇“作比,足以表现两人相爱之深,但在焦母的无情棒打下,一对深情的鸳鸯就要被拆散,在强大的封建恶势力面前,坚贞的爱情显得多么柔弱无助,在残酷现实的一步步紧逼下,悲剧的发生是必然的了。
六、以“恨”衬悲
爱之深,恨之切。当焦仲卿闻刘兰芝再嫁,谓新妇:“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这是焦仲卿强忍心中血泪,绝望中发出激愤之辞,与其说是对刘兰芝的怨恨,不如说是怀着无法排遣的悲愤之情,下定了决心以死去抗争。回到家中“上堂拜阿母:儿今日冥冥,令母在后单。故作不良计,勿复怨鬼神!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此时的焦仲卿心中有怨有恨,但不知怨谁恨谁,在强大的恶势力面前,主人公的力量显得多么弱小,反抗是多么的无力,最大的反抗也只能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以此来强化诗的悲剧色彩。
七、以“乐”衬悲
源于《诗经》的“乐景写哀,更见其哀”的手法,在本诗中得到充分运用。诗中写刘兰芝为兄所逼,被迫答应再嫁府君郎,府君家豪华的嫁妆,盛大的场面:“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踯躅青骢马,流苏金缕鞍。赍钱三百万,皆用青丝穿,杂彩三百匹,交广市鲑珍。从人四五百,郁郁登郡门。”以车、马、轿、装饰、彩礼、从人构成一副热闹非凡的迎亲图,与之相对的是刘兰芝和焦仲卿悲惨的永别,两人“生人作死别”,令人无限悲叹,以乐衬悲,更进一步强化了诗的悲剧性。
八、以“物”衬悲
诗中不仅通过写人来表现悲伤之情,而且还以“物”来衬人之情。以物传情,这是古典诗歌中常用的手法。诗中写送别时:“府吏马在前,新妇车在后,隐隐何甸甸,俱会大道口”。“隐隐”“甸甸”写车声,加上一“何”字,难道不是写主人公的心情吗?是府吏耳中的车声,是刘兰芝被遣离开焦家的沉重的车声,是两人生离死别时心中“隐隐”的悲伤的外现,这种悲伤之情又是何等沉重。
再写到焦仲卿闻知刘兰芝再嫁时,请假急忙赶往刘家,“未至二三里,摧藏马悲哀。”人伤心,马也哀鸣,善知主人心的马发出凄怆的哀鸣声,是在向昔日的女主人报信,果然,“新妇识马声,蹑履相逢迎”,“怅然遥相望,知是故人来”,又是一个悲伤凄哀的场景。
九、以“景”衬悲
借景抒情,以景衬情,是中国古典诗歌的传统手法。《孔雀东南飞》是其源头之一,诗中写焦仲卿与刘兰芝决别后回到家里,对阿母言:“今日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通过描述眼前之景来表达心中悲愤,把阿母的逼迫比着“寒风”和“严霜”,在此摧残下,焦已抱必死决心,以死来抗争。刘兰芝“举身赴清池”前的景物描写“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夜幕降临,环境死一般寂静,令人悚然,这是悲剧发生的预兆,“奄奄”、“寂寂”浓浓地渲染了悲剧气氛。
一对情深意长、忠贞不渝的夫妻就这样被无情地毁灭了,诗的悲情也达到了高潮,但作者意犹未尽,又用浪漫主义的手法写景:“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既是表达人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愿望,完成焦刘二人“黄泉共为友”的心愿,又是借“鸳鸯”的鸣叫向世人诉说千古悲情,“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老舍说过:“悲剧是描写生死攸关的矛盾和冲突,它关心人的命运,它郑重、严肃要求自己具有惊心动魄的感人力量。”《孔雀东南飞》正是通过展示主人公真、善、美的感人力量,表现出惊心动魄的感人力量,从而体现出崇高悲剧的美学价值,引起人们心灵的震憾、悲哀和同情,发出对恶势力的强烈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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