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挥霍生命

　　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穿着睡衣睡裤，进入地下室。他拿出了那杆心爱的猎枪，装上子弹，然后，像含一支巨大的雪茄烟，把枪管含进嘴里。只听砰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整个美国被这一枪打懵了，在这个总统死了都不会举国哀痛的国家，哀痛潮水般席卷而来。 
　　海明威以硬汉文学闻名于世。他是一个在二战前线玩过命的个性独特的文学家，同时，又是一个好猎手。乞力马扎罗雪山上不可一世的豹子，曾有幸倒在他的枪口之下。有人在海明威离世后，不无黑色幽默地感叹道：20世纪最后一位英雄倒在了自己的枪下，猎人的最后一个猎物竟是他自己。 
　　天才画家梵高借口去打鸟，从别人那里搞到一支左轮手枪，走入一块麦田里，面对着五光十色的阳光，毅然朝着自己的肚子扣动了扳机。这位伟大的荷兰画家，没有当场毙命。他艰难地爬回了居住的小客店。在生命垂危的时刻，看到老板的女儿正站在阳台上，样子十分动人。回到房间，他居然迷迷糊糊为她画了一幅肖像，然后才乘风而去。这幅名叫《雷沃克斯肖像》的绝笔画，2000年以1375万美元的高价被人抢走。 
　　日本文学大师川端康成，毅然口含煤气管自杀，死得相当凄美。 
　　离我们最近的一位挥霍生命的天才，当是成就卓著的香港艺人张国荣。当他从高楼上飘然而下的时候，既没有重于泰山，也没有轻于鸿毛。在他走后，叹息一浪又一浪撞击着华人世界。 
　　尼采断言，庸才浪费生命，人才珍惜生命，天才挥霍生命。 
　　天才们在把残余的生命作一次性消费的时候，至少需要三个方面的条件。一是智慧。如果一个人没有看透生命的本质，把余下的垃圾时间当成了宝贝，就没有了当机立断结束生命的原始的冲动。其实，饱受创作能力枯竭和肝炎、高血压等疾病折磨的海明威，不把自己当猎物处理了，又有什么作为呢？倒是砰然一声枪响，天地间立刻耸立起一个了不起的硬汉，与他作品中的硬汉形象形成双峰对峙，妙不可言。长期受疾病折磨的张国荣，已很难再次给观众带来霸王别姬那样美丽的享受，倒是惊人的一跳，给他的一生涂上了厚厚的冷艳的色彩，令人更添一层敬意。这个人生的句号，因意外而画得更圆。 
　　把生命作一次性豪华消费，还需要有较为充足的底气，一个没有结过什么果子的树，可能总是痴痴地望着下一个秋季，期望有什么意外的收获。不像天才人物，在生命力最为旺盛的时候，该出手时已经出手，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了。当然，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勇气也是十分重要的。把黑洞洞枪口对着自己，或在高楼上对着令人眩晕的大地，必须接受精神和肉体双重的考验。作家徐迟，亦舍弃一副老皮囊，成就了纵然一跳的反叛之举，惹得舆论沸沸扬扬。但这个有着唯美倾向的老人，管不了这么多了。 
　　当然，豪华消费行为，对于天才们来说，也只是少数。这是社会的常态。豪华消费生命，是一种选择，不豪华消费，亦是一种选择。喋喋不休，只是市井之流的市井之举而已。 
　　禅诗曰：“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对于我等普通人来说，慢慢地消耗生命，该活蹦乱跳时活蹦乱跳，该苟延残喘时苟延残喘，该寿终正寝时寿终正寝，才是一条惯常行走的大道。对于天才们一次性挥霍生命的豪华消费行为，只有感叹唏嘘而已。芸芸众生，安敢与天才比肩？纵然逞一时之勇，也是白白断送了有花有月有风有雪的平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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