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不掉的“套子”——谈祥林嫂和别里科夫对自身命运的抗争意识

作者:佚名  时间:2008/10/8 10:37:07  来源:会员转发  人气:2412
  许多文章在谈到祥林嫂是否具有反抗精神时,都认为她对封建思想和封建社会秩序,没有一点反抗意识。因为祥林嫂是遵守封建道德的,她为了守节不惜以死抗争。再嫁后心里一直有极强的罪恶感。鲁家不让她参加祭祀,她没有一点不平和抗争,而是去捐门槛,以求获得宽恕。她从未对压迫她的封建思想提出疑问,更别说进行反抗,而是顺从地承认自己的“罪过”,希望得到饶恕。而对“套中人”别里科夫的评价,似乎也早就有一个“套子”——“顽固守旧,封闭多疑”、“极力维护现行秩序”和“不但自己入套,还要别人入套”等等。人们早已习惯把他当作一个靶子来批判,即使承认他是一个受害者,也很少从其作为受害者心态的角度加以关注。
  其实,这些观点是值得商榷的。因为祥林嫂和别里科夫所昭示的并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作者的意图更在于揭示封建思想与沙皇专制统治的罪恶,而他们只不过是充当了封建思想和沙皇专制统治的殉葬品。这两个小人物在被“套死”之前,他们也曾试图甩掉身上的“套子”,回到“做稳了奴隶的时代”,无奈“套子”太重,他们所作的种种企图不仅未能使他们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反而丧失了生存的权利,让人感到既可怜又可悲。本文就两人试图摆脱“套子”的思想和行为作一比较分析,以还原一个在饱受封建思想和沙皇专制统治禁锢的社会,两个小人物的悲剧性的抗争历程。
  一、旧中国千万劳动妇女中难得的佼佼者
  祥林嫂是一个对生活敢于追求的普通女性,她勤劳、善良、质朴。年轻丧夫后,祥林嫂忍受不了婆婆的欺凌,勇敢地逃出了家门,在乡绅鲁四老爷家做工。虽然是“暂时做稳了的奴隶”,她也感到很“满足”,“口角边渐渐有了笑影,脸上也白胖了”。这是祥林嫂为了争取基本生存条件所作的最初的反抗。
  然而好景不常,祥林嫂还是被夫家强行绑架回去,“突然跳出两个男人来,一个抱住她,一个帮着,拖进船去了”。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祥林嫂同样进行了努力的抗争,只是在强势面前,她所作的抗争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哭喊了几声,此后便再没有什么声息”,最终被像牲畜一样“捆了躺在船板上”。
  祥林嫂被卖给贺老六时,她也进行了激烈的反抗,“一路上只是嚎,骂”,“两个男人和她的小叔子使劲擒住她还拜不成天地”。对此,一般人认为祥林嫂是为了守住贞节不惜以死抗争,并认为这是一种屈从封建秩序的抗争。但如果从她的一生经历来看,祥林嫂怎么可能是一个逆来顺受、随意任人摆布的女子?有过一段不幸婚姻的她,怎么可能随便地把前途押在从未谋面的深山野坳的贺老六身上呢?因此,祥林嫂被迫再嫁的抗争,其实是以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她对自由幸福生活的追求!
  再嫁后,祥林嫂又过上了一段幸福的日子,“母亲也胖,儿子也胖;上头又没有婆婆;男人所有的是力气,会做活;房子是自家的”。不幸的是,两年后丈夫得伤寒死了,但是阿毛还在,希望仍在。祸不单行的是儿子却被狼吃了,最终的希望化作了泡影。我们无法想象面对失去的丈夫、孩子和家庭,祥林嫂这样一个农村妇女该以怎样的心情去承受生命之痛!
  然而,祥林嫂是何等坚强之人!她又回到鲁四老爷家做工,尽管周围的人歧视她,把她看作不干净的人,但她仍然没有丧失过生活的希望,渴望像正常人一样享受做人的尊严。为此,她“支取了历年积存的工钱”,捐了赎罪的门槛,这使得她“神气很舒畅,眼光也分外有神”,可是四婶的一声断喝,终于让她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洗脱“罪名”,最后被赶出鲁家大门,沦为乞丐。
  祥林嫂陷入了彻底的困境。面对死亡,面对死后酷刑的恐惧,回首自己一生痛苦的经历,她不能接受这“有罪”的宣判,终于促使她对主宰自身命运的鬼神产生了疑惑。而对鬼神的“疑惑”,就意味着对封建统治意识的“疑惑”,也就是对中国劳动妇女传统命运的“疑惑”。祥林嫂以她的整个生命,也就是她的死换来了这一可贵的“疑惑”,这是她对摧残她的罪恶的封建礼教的强烈抗争与控诉!
  从祥林嫂一生的经历来看,她确实“算得上是旧中国千万劳动妇女中难得的一个佼佼者”,“是相当理想化的人物”,“祥林嫂以她的不寻常的死,以及死前对旧世界统治的‘疑惑’,去警醒和教示一切活着的人,沿着这一‘疑惑’继续‘求索’下去。”确实,在饱受封建思想禁锢的社会,祥林嫂颇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识,她敢于对鬼神提出“疑惑”,就说明她是一个有见识、爱思考的人,并不是一般怯懦无知的弱女子。
  祥林嫂总是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总是对命运的不公进行抗争,她是最能活下去,也是最应该活下去的人。她希望逃离婆婆的虐待;希望不被人嘲笑、指责;希望她的阿毛依然能在她的身边,还有她的贺老六;即使在她觉得活着实在没有希望的情形下,还希望能死得安然,希望“死掉的一家人,都能见面”。然而,冷酷的现实,罪恶的封建礼教,总在一次次残忍地剥夺她的缩之又缩的可怜的希望,剥夺了她生的希望,也剥夺了她死的希望。吃掉儿子的真狼没能摧毁她,却被无形的狼所吞噬,她所做的反抗、挣扎等种种努力都无济于事,还有什么比封建礼教摧残人性更残酷的呢?
  二、灵魂被禁锢的奴性知识分子
  别里科夫并非十恶不赦的坏蛋。他是一个普通人,有知识,有职业。他的生活本应该充满阳光和希望。他本可以有友好的邻居,有热情的同事,有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妻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以有自己的事业,甚至会有所成就。但是,长期的沙皇专制统治又养成了他封闭、保守和胆小的性格,为了保全自己,他不惜把自己装在“套子”里,做一个纯粹的现行制度的守法良民,现实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事物似乎都与他无缘。
  他的一生是可悲又可怜的,恋爱结婚对于四十多岁尚未成家的他来说,无疑是一件幸事,但是对这种内心的渴望却不能勇敢面对。他虽然觉得“她是一个待他诚恳而亲热的女人”,甚至在校长命名日的宴会上“挨着她坐下,甜滋滋地微笑着说‘小俄罗斯的语言那么柔和清脆,使人联想到古希腊语言’”,却不敢面对一张画着他“臂弯里挽着华连卡”的漫画,本来就是“恋爱中的anthrpos”,他却“认为我有责任向您保证我跟这事没有一点关系”。为了标榜“我的举动素来在各方面都称得起是正人君子”,他总是回避、拒绝生活恩赐给他的所有希望,对一切总是采取排斥的态度。我们无法想象一个不能举办家庭戏剧晚会、不敢吃荤打牌,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写信、交朋友和看书的城市的人们该如何生活。
  应该说别里科夫也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套子里,恋爱结婚可以说是他对旧生活抗争的一种方式。但是要挣脱出既有的“套子”谈何易事?一桩小事,就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就让他感到他和生趣盎然的现实生活格格不入。年轻活泼的华连卡“兴高采烈”地骑自行车,这在保守、封闭的别里科夫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于是一本正经地找华连卡谈话,却碰上了她的哥哥,话不投机,被摔到楼下,结果可想而知,婚事完了,别里科夫的性命也完了。──他的身上的“套子”太厚重,他已经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来了。
  这是两个小人物的悲剧,他们以自己生命的代价昭示了那个非人的时代。值得说明的是,作者塑造这两个面孔模糊的人物,绝不是单指的“这一个”,而是代表了一个群体。他们在精神上都饱受了封建思想与沙皇专制统治的折磨,并作了或多或少的抗争。然而,祥林嫂这种朦胧的反抗意识在“世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里注定是一场悲剧;而别里科夫这个旧秩序的卫道士试图通过恋爱结婚走出套子,只能徒增幽默色彩。如果不变革社会现实,会有更多的祥林嫂和别里科夫的悲剧出现。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对他们再多的悲哀与愤怒都显得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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