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票友的美丽舞台梦
作者:不详 时间:2009/4/27 5:38:05 来源:会员转发 人气:493
一 耳濡目染爱京剧
票友,可以说是非职业演员吧。我们这些票友聚在一起互相切磋,以艺会友,不评高低,无论流派,当真其乐融融。电影《霸王别姬》里有一句台词,“不疯魔,不成活”,这是票友的真实写照。我对京剧痴迷有加,“曲不离口”,三日不唱嗓子便憋得慌,家人说我是为京剧而生的。
我父母都是京剧爱好者,小时候,他们经常带我到天蟾大舞台看戏。我的祖母也是戏迷,不管剧院演出京剧、沪剧还是越剧,都经常带我一起去看戏。跟着祖母看戏有三个好处:第一个好处是每次看戏都有零食吃。几个小时下来,边看边吃,比独自呆在家里开心多了。第二是可以免票看戏。那时剧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小孩子可以由大人带着进戏场看戏。第三个好处是增长见识。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或奸或忠,或美或丑,一看脸谱便一清二楚。我那时很调皮,常常钻到后台去,好奇地看演员们化妆,壮着胆子摸一摸他们花花绿绿的戏服和闪闪发亮的头面,既新奇又兴奋,心里想着长大也要去演戏。每次看完戏回家,我总喜欢在祖母面前比三划四,哼东哼西,向她“汇报演出”,祖母看得拍手哈哈笑,说:“这丫头,倒有唱戏的天分。”
后来我渐渐长大,终于到了该掏钱买戏票的年龄。那时一块粢饭糕5分钱,一个大饼3分钱,一张戏票最便宜也要2角钱。为看戏,我夏天不买冷饮吃,冬天不买烤红薯,连早饭也能省则省。大人让我买粢饭糕,我却买大饼,只为省下2分钱。就这样,积起来一些零用钱,我就可以带了弟弟妹妹到天蟾大舞台买三楼戏票去过戏瘾,真是如痴如醉。
我有一位姑父是高级工程师,唱京戏是他的业余爱好。每逢星期六,他都要在家里举办有二十多人的票房(票友聚会),当时有很多名演员和名票友经常到他家去排戏。出于对京剧的爱好,不管刮风下雨,我每周六都要看他们排戏,每一个招式,每一声唱腔,都深深吸引着我。虽然那时我只会看戏,不会唱戏,但幼小的心灵里却种下一棵“小戏苗”,长大后最终与京剧结缘。
二 文艺会演《红灯记》
“文革”期间,我进入初中,学校里有位语文老师,也是京剧迷。他拉得一手好京胡,并且常把同学们凑在一起学戏。我们一些同学每周五放学后就到老师办公室一起吊嗓子,学唱京剧。我们非常认真,往往学到天黑才回家。
相比其他同学,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用省下的零花钱,跑到新华书店买塑料唱片,回家后放在留声机里反复学唱。为着一句唱腔,我可以花几小时反复琢磨,力求模仿到位。嗓子唱得冒烟,喝几口凉水,又重新引吭高唱。我的亲戚朋友中,有人认识京剧演员,我常请教他们,这让我的演唱水平提高不少。
那时候,“样板戏”天天在广播、电视里播放,所以我放学回家,做完作业就学起“样板戏”。广播里只能听到唱腔,电视却声画合一。那时家里没有电视,为了能看电视,我常常跑到亲戚、朋友的单位里,不管刮风下雨,不管路途再远,只要有机会,我都会去看,边看边模仿。
8部样板戏里,我最喜欢《红灯记》,里面几乎每个角色的唱段都能倒背如流。有时候走在路上,听到李铁梅的唱段,神经立刻会吊起来。一次校园文艺庆祝会,使我第一次获得登上舞台的机会。
那是国庆节前夕,学校要召开文艺庆祝会,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笑眯眯地说:“你唱腔不错,文艺庆祝会就给大家唱个《红灯记》李铁梅的唱段吧。”听说要登台演出,我心里难免有些恐慌,万一演砸怎么办?语文老师拍拍我肩膀说:“别紧张,到台上还是和在办公室一样,我给你拉京胡伴奏。”
文艺庆祝会在学校大礼堂举行,台下黑压压坐着近千名师生。轮到我上场了,清清嗓子,整整衣服,我缓缓走到台上。语文老师已经端坐在那里,拿着京胡微笑地望着我。我定定神,向他轻轻点下头,熟悉的京胡声便悠然响起,我顿时进入了状态:“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我越唱越动情,澎湃的感情又带动身段,一个英姿飒爽的“小李铁梅”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最后,我的唱腔戛然而止,以高举红灯的亮相结束演出。台下师生静默几秒钟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语文老师扔下京胡,过来祝贺我:“你的小铁梅演出成功了!”热泪夺眶而出,京剧表演得到认可,我真开心啊。从此,学校每次开文艺会,都有我的保留节目。
三 为京戏提前退休
中学毕业后,我下乡插队落户。在务农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放弃对京剧的喜好,田间地头时不时吊几句嗓子,摆摆身段,重温京剧的美丽旧梦。
1978年,我重新回到上海,进了街道工厂工作,对京剧的热爱终于有了释放空间。每逢休息天,我会四处打听哪里有票房,一旦知道地方,必定要去过把瘾。恰好我的单位和街道京剧队是一幢楼,我就常常跑去旁听,有时还自告奋勇唱上一段,请他们点评点评。一来二去,大家熟悉了,他们见我这么痴迷京剧,便热情邀请说:“加入我们的队伍吧,大家一起来学习京剧!”听到这句话,我如获福音。自己尽管喜好京剧,但十几年来一直是自学自唱的“门外汉”,这回终能加入到“专业人士”的俱乐部了。
加入街道京剧队后,我便跟着他们一起排练,从头开始学唱传统京戏。我跟着向阳老师和夏金声老师学戏,他们十分热情,将多年来的宝贵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唱腔、眼神、身段、步法、指法、水袖、出场、亮相等每个细节,都手把手教我。
在街道京剧队学艺,不仅使我积累起一定的舞台经验,更使我学会不少戏剧:《生死恨》《苏三起解》《凤还巢》《望江亭》《状元媒》《春秋配》……后来我加入市文化宫茉莉花京剧团和虹口区俱乐部京剧团,便是这时打下的底子。
一天,有人对我说,你的特长和嗓音特征,很适合张君秋先生的张派艺术,应该专门拜位专业老师学习才是。我知道,张派艺术是一门很深奥的京剧艺术,如今自己年龄大了,要学好张派艺术还能行吗?当时我53岁,离正式退休还有两年,平时要上班,单位工作很忙,没有多余精力学戏,因此思想十分矛盾。还是爱人和儿子大力支持我,劝我提前退休。既然丈夫和儿子减免了我的“家庭经济责任”,感动之余,为了京剧艺术,我便向我所工作的银行打了报告,提出退休。
领导看到我的报告,很是吃惊。多次找我谈话,劝我再工作两年,到正式退休年龄再走。从经济上讲,我提前退休不但少得两年工资,而且退休金也比正式退休时的标准每月要少几百元,并且还要少得一定的补贴费。可是,我已决心“50岁学吹打”,于是在2001年10月提前退休了。
四 拜师学戏情真切
退休后的一天,一位票友对我说:“明天陈小燕老师要来我家教戏,你也可以来,我介绍你认识陈老师。”我知道陈小燕老师是京剧大师张君秋的入室弟子。陈老师出身京剧世家,其父是江南著名文武老生陈鸿声,其姑是江南名旦陈桂兰。陈小燕从小便登台演出,功底扎实,文武兼备。她擅演张派、梅派兼工荀派戏。那天在票友家,我见到了仰慕已久的陈小燕老师。我鼓起勇气对陈老师说“我想跟您学戏”。没想到陈老师非常热情,她说:“你想学戏,好啊。我跟你约定时间,你到我家来,我教你。”
我真的到陈小燕老师家中学戏了,成了她的“入室弟子”。而让我更没想到的是,每周一次到陈老师家中学戏,我吃的都是“小灶”——陈老师只单独教我一人。我年龄大了,领悟能力不是很强,但陈老师不厌其烦,一招一式、一字一句地教我。那次我唱《诗文会》中的“女儿家心中事怎好出唇……”我唱得不到位,陈老师就给我讲解剧中“女儿家”既害羞又高兴的感情,还边唱边做给我示范。有这样一位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我的京剧水平飞速提高,短短半年时间便学会了《诗文会》《谢瑶环》中的两个折子戏。
2002年5月17日,我在逸夫舞台演出《谢瑶环》折子戏——花园会。演出前,我们几个师姐妹已经商量好了,要“抓住这次机遇”,正式拜陈小燕老师为师。演出结束后,我们在饭店摆上了庆贺宴——同时也是拜师宴。我与几位师姐妹请陈小燕老师坐下,一起向老师深深鞠躬并献上一束美丽的鲜花。那天我别提有多激动了,暗下决心,以后一定更要努力才行。
正式拜师以后,老师为我们排的第一出戏便是著名的张派名剧——《西厢记》。为演好剧中崔莺莺这个角色,在老师的指导下,我反复观摩《西厢记》的京剧录像,阅读小说《西厢记》,力求吃深、吃透人物。那些日子,我仿佛已化身为崔莺莺,有时在睡梦中也会突然坐起,哼出一句“晓来谁染霜林绛,总是离人泪……”
经过近两年时间的打磨,终于迎来了《西厢记》的演出。那是2003年的夏季,陈老师和京剧院的陆柏平老师、孙美华老师及陈平一等乐队老师,不辞辛劳,冒着三十七八摄氏度的高温,为我们排练。陈老师还亲自为我们借服装,联系京剧院的舞美、灯光、音响等,真让我们感动不已。9月29日,在上海逸夫舞台,“陈小燕教学成果汇报演出——全本张派名剧《西厢记》”正式开演了。那天剧场全部坐满,门口还有人等票。老师亲自把场,台上精彩的演出换来观众阵阵喝彩和掌声。谢幕时,我们簇拥着老师,把鲜花献给了老师,老师也紧紧握着我们的手。我感到老师的手是那样的温暖。
五 实现了美丽梦想
作为一名京剧票友,我觉得京剧有无穷的艺术魅力。随着学业的不断进步,我学的戏越来越多,便又萌发了一个念头:自筹资金,办一场个人京剧演出专场。
举办个人京剧演出专场,演什么戏呢?经过考虑,老师和我、票友们选定了《别宫祭江》和《牡丹亭》两出张派折子戏。虽然难度很高,但却是经典名段,有品有味。特别是《别宫祭江》这出戏,在上海地区的专业剧团中,至今还没有一个专业演员演出过。为了演出成功,陈小燕老师倾注大量心血,对我们和乐队都下了死工夫。单《别宫祭江》这场戏,我们前后就磨合了两年时间。
演出所需的资金,也是这个京剧专场的“重头戏”。在爱人和儿子、儿媳的大力支持下,我自筹资金两万元,用于包剧场等费用。我听票友说,杭州一个服装市场戏服很便宜,便和爱人特地驱车赶去定做戏服。我要定做的是《别宫祭江》里孙尚香哭夫君刘备时穿的丧服。可是,对方做出来的服装衣领处竟有一圈紫色的花纹。我只得专门驱车再次来到杭州,告诉对方,丧服不能用紫色花纹,要求对方重做一件。“区区一件衣服,也要抠这么细?”做服装的师傅看到我们为一件戏服“再下杭州”,很是不解。我笑着告诉他:“舞台无小事。”
除了戏服,头面也是很昂贵的一笔花费。在上海,单买一套头面就要3000元左右。为此,我经常跑城隍庙小商品市场,买来光片、珠子等小饰品,然后一针针、一件件地制作。半个月,我做成了一个头面,省了钱,戴在头上效果也挺好。另外,还买来衣料,自制了一些戏服。
2006年11月18日,经过多年刻苦努力,我的“金碧钰京剧演出专场”终于在上海白玉兰剧场举办。上海京剧院老旦演员孙美华也来参加演出,给我壮胆,给我托戏。陈小燕老师亲自在后台坐镇、把场,众多票友、戏迷也赶来捧场。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偏烟雨画船……”台上唱着京剧,台下掌声雷动。我一边唱一边回忆起与京剧结缘的岁月,心里感慨万千:自己对京戏的一腔热爱,终于成就了这一番美丽的舞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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