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导师郭大伯

作者:渭南市下吉中学 王满仓  时间:2015/8/16 19:07:39  来源:流浪客原创  人气:638
  等回过神儿时,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幅画上,画上有一头老黄牛,牧童骑在牛身上,吹一管横笛。我那时已经开始学吹笛子了,也能吹几首简单的歌曲,目光之所以落到这幅画上,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现在回想起来,更重要的原因是,画作的情景就是对联所渲染和推崇的艺术境界,书法对联与这幅画有着内在的艺术联系。你老人家看我这样着迷,就对我说,这是一幅名画,是著名画家黄胄的作品,这种画叫国画,不同与西洋画,你知道吗?学校祖老师(也是我们同村人,教美术)的那副鲁迅先生的肖像就是西洋画,这下该懂了吧?看我对绘画兴趣还不小,你又不失时机地给我启发讲解。来——,你再看看刘文西的画,毛主席、邓小平画得多有神采啊,这也是国画,不过不同于你刚才看到的黄胄的画,你看是不是?后来虽然我不曾正儿八经的学画,但在你老人家的启发诱导下,我了解了很多有关绘画的知识和掌故。难怪中国传统文人,许多都能做到诗书画三绝,原来这三者之间是相通的。你郑重地告诉我,苏轼诗书画三绝(当然后来知道,苏轼不仅仅这三绝),郑板桥诗书画三绝,现代还有启功诗书画三绝。
  从儿童时期到青少年,再到中年,郭大伯就这样一直影响着我。我曾经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所谓“聪明”“慧根”,骄傲自豪于自己语文教学的“成功”。其实,一路走来,我现在才忽然明白,在我走向艺术王国、纵横于教坛的每一次成功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有一双手在搀扶着我,有一个声音在谆谆告诫着我,这个人就是我的文学艺术之父——郭大伯。
  回想起这些,我不相信,你老人家已经和我阴阳两隔了?
  两年前,我和母亲一同去了你在渭南的家(也是你儿子的家),当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我还说今年春节过后再去看看你老人家哩,可谁想到,竟然如此之快,我也没有看上你最后一眼。我知道,大娘离你而去了,你一个人孤单;我也知道,你也同大娘一样,患了不好的病。可回家后,等到父母告诉我你去世的消息时,我还是一时间愕然了;后又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你老人家就解脱了,也能去那边陪陪大娘了。虽说“死者长已矣,托体同山阿”,可我找谁去探讨文学艺术之事?谁又能代替你继续给我文学艺术上的谆谆教导呢?虽说我已经在文学艺术的道路能走能跑、能蹦能跳了,可是我多么希望你在一旁看着我,再次为我释疑解难,再次为我欣慰鼓掌呀!
  郭大伯,你老人家不仅是我的文学艺术之父,更是我的人生导师,这也毫不夸张!
  作为生队长,你照顾了这家,照顾了那家,自家事你还能独立支撑。春耕夏收,秋忙冬闲,你和生产队其他领导安排好全队的生产、收获、抢种、灌溉等项任务后,总要这里查查,那里看看,这家转转,那家瞅瞅。劳力少的你安排补充,劳力多的你搭配调度。田野里,沟渠旁,机井上,你繁忙穿梭;菜园子,饲养站,氨水窖,你统计查阅;配电室,磨面厂,幼儿园,你询问掌握……
  尤其三夏大忙,你除了安排好全队抢收抢种的事务之外,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宣传员搞好宣传工作,“防风防雨防洪防电”字样的标语,至今还在我的脑海里过电影。大人们收割麦子,我们小朋友在马小辫阿姨(实际上叫姐姐)的带领下,排好队,浩浩荡荡,在麦子已经拉走的田畦里拾麦穗;老爷爷在路旁磨镰刀,老奶奶从家里送来消暑的绿豆汤。各项工作都在你的领导安排下有序地进行着。初中生在李光泰老师的带领下,也和我们在一起拾麦穗,他们不老实,拾着拾着就跨过畦垄,抱过来一大抱子刚刚割下来的麦子,用剪刀刷刷刷剪下一把又一把的麦穗。这时候,我们小朋友就齐声叫喊:“有人剪麦穗哩,队长你管不管?”你老人家总是笑笑地朝我们这边瞅一下,吓唬吓唬大哥哥,就又手握铁叉,自顾自地装车。大哥哥们消停了,我们也觉得公平了,一切又都风平浪静。我身子自小就弱,拾麦穗总是比不过同龄的强娃、王红、拉定子等人,但也差不到哪儿去。收工了,我们携着沉甸甸的笼,回到麦场上,等待记工员称量斤两。这时候,你老人家总要到这边来看看,叮嘱记工员惩罚一下谁谁谁,奖励一下谁谁谁,末了你总是走到我跟前,摸摸满头大汗的我,鼓励一下,不让我感到自己单薄瘦弱而自惭形秽。你说字要写好,习要学好,活儿也要干好,争取样样好。
  一直到初中,一直到家庭联产责任制推行,你就这样摸着我的头,和蔼可亲地鼓励着我,教导着我。就在你这样的鼓励教导下,我不断成长,懂得了身为长子的责任和义务,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我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夏夜里,多少回,我一个人钻进架子车搭成的窝棚里,替父亲看场。责任制后,像许多家庭一样,我家没劳力,家里的一切就靠父母亲,我和弟弟还小。一到三夏大忙季节,父亲就叫来同村的几个表哥,帮忙脱麦子。用上脱粒机,已经是很先进了,一晚上不睡觉,七八亩麦子就要脱完,几个表哥虽说比我大,也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这时候,我想到了你老人家给我的鼓励,就鼓起干劲,手握麦叉不停地挑着麦子。父亲看到我身单力小,满头大汗,干得还挺欢,冲我笑了笑,不行了就歇歇,咱都歇歇!父亲知道,郭老师(大家有时也这样称呼郭大伯)教育得好。
  郭大伯家开了油坊,我去他家,总看到他手握大铁锨,一铁锨一铁锨地往机子里添油渣。责任制了,家家过着自家的日子,郭大伯也要养活一大家子。他有四个儿女,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家六口人,负担可想而知。桂香姐顺利的考上了渭南师专,大儿子晓峰和我一样念高中,后来我们又在一个班补习,总算都考上了;小女儿小儿子学习不太好,他想办法安排了工作。油坊的利润总算可以,养活了一大家子,供养了四个儿女。
  郭大伯可以喘喘气了,但是他老有所干,老有所乐。他和大娘开了一家商店,一面经营生意,一面继续干着他喜爱的政协文化小组工作。这时,我也像桂香姐一样,考上了渭南师专,回家时,我总要到郭大伯商店去看望他,和他继续探讨文学艺术,探讨人生社会。他说,你现在都是大学生了,看看伯这首诗写的咋样?这一句,等到大棚西瓜胀破了肚子,我把辛勤的汗水大把大把地抛,就这一句,你看咋样,诗意如何?浓不浓?我冲着他笑了笑,大娘也冲他笑了笑。
  后来,郭大伯的长子郭晓峰分配到渭南工作,买了房子,接老两口到渭南居住,老房子卖给了人。这时,我已经教书多年,回老家时,总要到郭大伯的老房子去看看,去寻找那难忘的童年少年回忆,那间悬挂书法、诗词、对联的所谓客厅早已面目全非了。
  幸而不幸的是,2012年秋季,我伺候发生车祸的父母时,无意间碰到了郭大伯,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大娘得了坏病,住院了,我正准备去看看。正好碰到了郭大伯,我就关切地问他,这一问不要紧,郭大伯眼神迷离,我立即意识到自己错了。后来晓峰给我打了电话,问我是不是跟郭大伯说了什么,我支支吾吾,没法回答。熟料,这一问之后,大娘不久就离开人世,祭奠大娘时,我刚好在家,在灵前深深施了一躬。看见郭大伯,他放佛魂魄离了躯体,没有一丝精神。我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安慰他老人家。闪烁其词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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