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6800字。生命的隔离与消亡——读《登高》
当生命成为一种凄凉,杜甫是幸运的;当诗歌成为一种生存,杜甫是艰难的;当灵魂成为一面旗帜,杜甫是永恒的。生命在杜甫这里,已成为一种表达,甚至一种抽象。诗歌在杜甫这里,已成为一条河流,时光里奔涌而又宁静但却注定要远去的河流。当生命为诗歌挣扎的时候,我们看得最多的,还是生命本身。当诗歌必须要为生命表达的时候,我们看见的,就不仅仅是诗人本身。
“风急天高猿啸哀”。风急。天高。猿啸。一种威压,一种凄清,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恐慌。这就是开始。杜甫站在高处,举目所见,旷远,清幽,一种不知不觉的凄凉,与环境的暗示吻合非常。诗人内心的疼痛开始反复:这是一种生命的隔膜,充满了生命内在的无助。“哀”,既是外景,又是内心。这是一种纯粹的悲凉,生命既然到了这里。“哀”就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字面意义。这就是《登高》的开始。诗歌的起势架构居然如此伸展:动态与静态相互交错,中间夹杂着沉默无语的高天。一个光秃秃的半老男人,独自站在高台,正在举目望远,急风不仅撩起了他的衣衫,还凌乱了他的头发。这是一幅率先定格的画面。通过这个画面,我们能看见许多,也能听见许多,还能感觉许多。
“渚清沙白鸟飞回”。这是另外一幅画面。一个智者的孤独,一个诗人的陷阱。我们随着诗人的眼光,看见了如下事物:清渚。白沙。飞鸟。前两者为静态,后者为动态。前两者营造的是一个凄清无人的境界:但绝对不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模样。这是秋天,万物归宗的秋天,除了有限的生命,就是无限的沉默。诗人的内心又开始了挣扎:凄清的江渚,清幽无人,让人冰凉的江水越来越冰凉。宁静的白沙,宛如颗颗沉默倔强的亡灵。杜甫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这是一种外景的暗示,也是一种生命归宿的暗示,更是一种让人寒冷的暗示。就像一个妄想从生命背后寻找生命的人。唯一的活物,飞鸟,正在空旷里上下。鸟的出现,实际上是诗人自我内心的隐忧——归鸟翻飞,自己居然在此独站。诗人自己的归途呢?诗人此时茫然,作为读者的我,也很茫然。我不知道诗人的明天在哪里。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去追究诗人的昨天。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询问诗人的昨天发生了什么。明天还要或者将要发生什么。就这个片段,就在这个高处,我们已经明白:诗人将永远在路上。这是怆然的宿命。
“无边落木萧萧下”。落木,实际上就是落叶。秋天来了,生命已经在悄然更替了。当落叶从树木上飘零下来,生命就这样走到了尽头。诗人看着落叶飘零,内心的伤感与绝望就像眼前的外景:生命的轮回总在秋天集中,万物的凋零总从秋天开始。作为诗人自己,生命仍在继续。苦难也在。漂迫更在。当一个人妄想或者渴望死亡的时候,他的生命内在已经孤独或者绝望到了极致。“无边”,旷野无碍,一种萧瑟博大的意象。气象森严中反衬出生命的渺小与无奈。“萧萧下”,树叶一张接一张地飘落下来,既有声,还有形,更多的还有那种飘荡的质感。看吧,生命就是这样飘零的。当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这中间的过程,实质上就是树叶从郁青到枯黄,从枯黄到陨落的过程。诗人站在这里,看见树叶的舞蹈,外在的景象与内心的块垒交相辉映。凄凉的外在反衬孤寂的内心,这实际上是一种无助:生命中的每个人都是